兔子丟了。

發佈時間: 2024-10-07 05: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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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5點,屋外的雨停了,空氣裡彌散著濕潤的水氣。

陽台的門大敞,灌進的冷風如尖刀割肉,沙發上小歇的唐潛凍得連打幾個噴嚏,裹著毯子挪到陽台處,白衣少年抱著兔子站在窗邊眺望夜空。

唐潛瞌睡還沒醒,輕步湊近,聲音壓製最低,“昱哥?”

他聞聲回頭,面頰紅潤似血,唇白乾燥,暴露的肌膚呈現病態的紅暈,持續高燒又不肯吃藥,鐵打的身體也禁不住這麽造。

唐潛幾步上前,目光瞥見他腳底的空酒瓶,他忍不住白眼,深深歎了聲。

作死到這種程度,屬實無可救藥。

“唐潛…”

他不知是喝醉了,還是病糊塗了,平時趾高氣揚,驕橫跋扈的薑公子,那雙水洗過的黑瞳裡,竟流露出一副被全世界拋棄的淒慘樣。

“我把兔子弄丟了。”

唐潛移開視線,有些於心不忍。

他跟薑寧昱自小就是好兄弟,兩人相伴長大,論關系,比有血緣關系的兄弟還來的親密扎實。

唐潛或多或少聽說過他身上發生過的事,但基本都在他醉的不省人事時,他清醒時很少談及自己的家庭,特別是他爸爸,誰敢提他就瞬間爆炸,不把那人弄殘絕不罷休。

薑寧昱是一直高傲的,亦是孤獨的。

唐潛知道,他看似陰冷漠然,誰都不放在眼裡,實則他比任何人都需要愛跟呵護。

“兔子不在你懷裡嗎?”

唐潛扯開身上的毯子給他披上,哄小孩的口吻,“沒丟。”

少年苦笑,低頭看一眼懷裡的軟糯的小白兔,想到之前兩人窩在家裡看電影時,她總是緊靠他懷中,手裡抱著兔子,兩人一兔的生活,愜意而美好。

倏然,剛還溫順的兔子不知受了什麽刺激,掙扎著拚命逃離他的禁錮。

下一秒,懷裡空了,兔子飛速逃去客廳,很快不見蹤影。

唐潛見狀不妙,適時轉移話題,“外頭冷,先進去吧,你還發著燒呢。”

薑寧昱沒吱聲,兩手無力的垂落在身側,他抬頭看著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

“發燒算什麽,再多的難受,也比她現在好過。”

他呼吸微微顫栗,嗓音嘶啞的聽不出全音,“她的心裂開了,我看得見。”

她兩手捧著那顆被摧毀的自尊心,殘忍的剝離掉傷痕累累的人皮,舔著傷口一點點重塑,直到變幻成升級版的夏晚.

那層堅硬的外殼無堅不摧,她不會再給任何人傷害她的機會。

她被愛傷透了。

乾脆拋離,放棄,從此封閉自我。

……

唐潛去廚房給他倒熱水,想著連哄帶騙給他塞點東西下去,否則這麽不吃不喝幾日,又病了幾日,指不定哪天眼一閉,死神登門造訪。

從廚房出來,他瞧見斜對面的小屋開了口子,他想了想,揣著好奇心走近,輕輕推門而入,直到眼前的一切鋪展在他視野裡,他難掩震驚,手裡的水杯差點砸地。

畫裡的那個人,唐潛認識,見過次數雖不多,但她跟薑寧昱的關系,他還是一清二楚。

讀書那會,薑寧昱跟瘋了似的指揮人折磨她,這種事唐潛從不參與,有時看不過眼會勸兩句,可他那時候變態到油鹽不進,唐潛便不再多言。

在唐潛記憶中,那小姑娘十分瘦弱,小小軟軟的一只,可性子卻莫名倔強,被欺負的再狠也從不開口向他求饒。

再後來,他組織銀亂趴的事被老頭子知道,打了一頓不說,一言不合給他扔進部隊軍訓,一去就是一年。

等他“改邪歸正”回來,明顯感覺到薑寧昱變了。

雖說薑公子還是那副對誰都愛答不理的冷性子,但唐潛知道,這人骨子裡的東西不一樣。

如果說以前他是一頭隨時可能失控的野獸,那麽現在的他,至少有血有肉,活得像個人。

唐潛回來北島後,曾見過那姑娘一次。

那是去年4月的事,那天是薑寧昱的生日,唐潛特意給他弄了個豪華生日趴,北島的名媛富少們來了至少大半。

臨近夜裡11點,正是宴會高潮時期,屋外來了個人,花園裡撩妹的唐潛恰好撞見,瞧著眼熟便幾步迎了上去。

“我找薑寧昱。”她說話聲細軟,手裡擰著小禮物。

他好奇的問:“…你是?”

“我是他姐姐。”

唐潛足足愣了幾秒,越看她越熟悉,恍然大悟,“哦,那個小乞丐?”

“我不是乞丐。”

知曉輕聲細語的辯駁,又道:“如果他在忙,麻煩你把這個給他,祝他生日快樂!”

他思索片刻,低聲問她:“不進去坐坐?”

她微微一笑,“不了,你們玩。”

唐潛還在猶豫要不要接,喝到半醉的薑公子突然出現在他身後,他垂眸,面無表情的看著知曉。

“薑知曉。”

“唔?”

“誰讓你穿這麽少的?”

唐潛:“???”

他愣是被一句話雷的外焦裡嫩,還沒來得及發表心頭困惑,就見他脫了外套霸道的罩在她身上。

“我不冷。”

“穿著。”

知曉還要抗拒,他直接上手,熟練的給她套牢,醉眼迷離的問她:“你一個人來的麽?小叔呢?”

“他在車裡,你要見他嗎?”

他勾唇哼笑,“我見他做什麽,又不是皮癢了找挨打。”

小姑娘也跟著抿唇笑,那雙清澈的小鹿眼著實迷人,“薑寧昱,祝你生日快樂!”

她遞上禮物,轉身小跳步走遠,直到她的身影一點點縮小變模糊,街邊樹下的車裡下來一人,那人唐潛認識,是薑寧昱的警察小叔。

他似乎永遠不會老,十年如一日的硬朗帥氣,身上散發著成熟男人的韻味。

知曉小步上前抱住他的腰,薑野見她身上披著男人的衣服,皺眉詢問幾句,聽完解釋後,他眉間逐漸舒展,低頭在她額前親了口。

遠觀的唐潛:“???”

這年頭,搞亂倫都這麽明目張膽了嗎?

“那姑娘不是你冒牌的姐姐嗎?”他沒忍住出口問。

薑寧昱緩慢收回視線,低頭瞥了眼她精心準備的禮物,扯唇笑了下,“現在是冒牌的小嬸。”

唐潛整個呆住。

今晚這瓜吃的那叫一個目瞪口呆,恨不得拍手叫好。

出乎意料的神劇情,絕了。

….

那天生日宴的最後,薑寧昱喝的酩酊大醉,別墅裡的人漸漸走空,沙發上只剩他倆還在喝酒劃拳。

唐潛喝不動了,仰躺著靠在沙發上,打著酒嗝問身邊醉迷糊的少年。

“我怎麽記得,你以前恨她入骨,分分鍾就弄死她。”

他側頭看薑寧昱,不解的問:“現在這是演的哪一出,我沒看懂。”

薑寧昱重重靠向沙發,指尖燃起的煙頭竄起嫋嫋白霧,他似乎醉的神志不清,說話聲很慢,難得說幾句真心話。

“我記得我十多歲的時候,有一次躲著畫畫被薑塵抓到,他給我暴打一頓,還要拉我進狗籠關禁閉,知曉恰好送東西過來,她瞧見了,跑過來死死拉扯我,哭著求他不要打我,薑塵也他媽是個瘋子,順手給了她兩巴掌,差點給人扇暈過去,可她就是不肯松手,死活擋在我跟前護著我。”

“後來,這事動靜鬧大,被我奶奶知道了,薑塵挨了頓她的拐杖毒打,也就是這次之後,他再也不敢把我當成狗來教訓。”

話說到這,他眉眼黯淡下來,散開無盡的自責跟愧疚,“可我還時候太混,知曉明明真心待我,我卻把這當成她討好奶奶跟小叔的無恥伎倆,我使喚人去欺負她,說難聽話罵她,她也從不跟我計較,包容我所有的壞脾氣。”

唐潛調侃的笑,“你被感動了?”

“或許吧。”

他端起杯子抿了口酒,唇角勾起散漫的笑,“我這輩子當不了好人,但至少得做個人。”

“我想好好保護她,就像她當初義無反顧護著我一樣。”

唐潛似懂非懂,隨口問他:“那你喜歡她嗎?”

他沉默片刻,眸光輕盈閃爍。

“這不重要。”

他笑了聲:“她選擇我或是小叔,只要她開心,我都行。”

….

屋外天亮了。

陽光撫開黑沉的烏雲,閃耀刺目的光芒直射大地,明亮了整個世界。

唐潛一夜沒怎麽睡,困得眼睛都睜不開,轉醒時,病入膏肓的薑公子不見了,整間屋子都找不到。

電話撥過去,遲遲沒人接聽,唐潛生怕他想不開出什麽事,急吼吼的給蔣焯打去電話。

那頭的蔣大佬因工作上的事熬了個通宵,剛睡下沒多久,接他的電話時,陰沉的低音透過電流傳來,聽著格外瘮人。

“你是不是活膩了?”

他一說話,懷裡的人兒動了兩下,瓷寶低埋在他胸口,哼唧唧的疑似轉醒。

唐潛剛要說話,“我…”

緊接著,那頭哄人的低語同時響起,“乖,還早,再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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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煩躁的蹙眉,兩手抱的更緊,鼻尖輕蹭他的胸口,“唔…你好吵。”

他寵溺的笑,“行,那我掛了。”

唐潛呼吸一滯,“喂,蔣爺…”

“——嘟嘟嘟。”

他雙眼失神的放下手機,默默把某個愛美人不愛江山不管兄弟的大惡人罵個底朝天。

媽的,交友不慎,一個比一個還要不靠譜。

……

夏晚一大早便接到周梵的電話。

他說自己這幾日休假無事,她身體沒好利索,他可以充當司機接送她上課。

夏晚婉言拒絕了。

她承認自己現在腦子很亂,或許一丁點的溫暖都能給予她治愈的力量,可她分得清楚什麽是愛,什麽是感激。

周梵對她的喜歡自始自終沒變過,心甘情願為她做任何事。

可她確定自己對他並沒有男女之間的感情,所以也做不到恬不知恥的利用他的喜歡,試圖填補那顆傷痕累累的心。

早上8點,她準時下樓,結果在單元樓外見到樹下的周梵。

見慣了他穿警裝威嚴正經的樣子,偶然看他穿便裝,即算是最簡單的白襯衣薄外套,依舊讓人眼前一亮。

“你是不是沒看信息?我都說了不用。”

她走上前,無語又無奈,“還有,我沒那麽脆弱,死不了。”

他眸色溫柔似水,“你拒絕我的次數太多,我習慣了,自動忽略。”

夏晚被氣笑了,“麻煩你有點警察的樣子,少學流氓地痞那一套。”

周梵私下裡就是鄰家大哥哥的形象,他有一雙很漂亮的桃花眼,個子也高,標準的型男身材。

他順手接過她的小包,“走吧,快遲到了。”

夏晚嘴唇張了張,最後放棄重複拒絕的說辭,想到這些人他好歹幫過自己很多次,卸磨殺驢的事不地道。

兩人相知多年,彼此太過熟悉,平時中間會摻雜絮絮叨叨的開心果瓷寶,這次難得的獨處,從剛開始短暫的沉默,到後來他主動撩起小時候的事,一路上兩人有聊不完的話題。

周梵的車停靠在路邊。

他紳士的給她拉開車門,夏晚正欲上車,後背倏地竄起一陣寒意,她順著感覺緩慢轉身。

對街的樹下,相隔不到十米的位置,薑寧昱虛弱的倚靠著車門,暗沉的目光極具穿透力,靜靜的盯著她。

時間在那一刻靜止。

周梵也瞧見了,輕聲問她,“需要我做什麽嗎?”

夏晚搖頭拒絕,“你沒做錯什麽,我不想利用你。”

他默聲幾秒,喉間滾出一聲輕歎,倏然轉身攬過她的後腰帶進懷裡。

“周梵!”

她看著近在咫尺的臉,腦子驟然宕機,她努力推開,可他用了點力,強勢禁錮住。

“他怎麽傷害你,你就怎麽殺回去。”

他看清她眼底掩蓋不住的悲傷,“你以前說過的,有仇必報。”

他微微低頭,輕盈的吻淺淺落在她鼻尖,觸感柔似棉花。

周梵眸色一沉,側頭靠近,作勢要親上來。

停在幾公分的距離,他被人粗暴的拉開,失控的少年宛如一頭盛怒野獸,扯著他的衣領抬手就是一拳,周梵被打的往後退了兩步,抹開唇角的血,笑了。

“你就這點能耐?”話說的挑釁至極。

薑寧昱雙眸發紅,正欲上前補刀,夏晚突然出現擋在周梵跟前。

“你再往前一步,我就報警。”

他聞言停步,低頭看她僵硬蒼白的臉,很難忽視那抹厭惡的眼神,他的心抽的疼。

“晚晚…”

“閉嘴。”

夏晚一見到他就忍不住回想那些讓人心碎的畫面,她真心不想再與同他有任何牽連。

“薑寧昱,你能不能放過我?我只想要平靜的生活,受不了你這樣間接性的發瘋。”

他看著站在夏晚身後的男人,冷笑著問:“如果我是瘋子,那他是什麽?”

“他是什麽都跟你沒關系。”

小女人冷靜的回答:“我們已經分手了,即算我想要開始一段新的感情,你也沒有任何權力對我的選擇指手畫腳。”

薑寧昱沉默了,半響才啞著嗓問:“你就這麽惡心我麽?”

他還在生病,連質問都軟綿無力,“就這麽迫不及待的去找其它男人?”

“是。”

夏晚對上他的眼睛,“你滿意了嗎?”

薑寧昱移開視線,胸腔一股焦灼的熱液湧上心頭,火燒般的磨人。

他指尖微顫,從口袋裡掏出一條項鏈,精致的心形粉鑽。

“送你的百天禮物。”

他乾笑了聲,“分手了,還是想給你。”

夏晚瞥一眼都覺得心如刀割,拚命壓抑住瀕臨奔潰的情緒,她伸手拿過,暴戾的扯爛,神情冷漠的將斷裂的項鏈扔在他身上。

她徑直穿過他上了車,周梵愣了兩秒,也跟上她的腳步。

油門一踩,車子很快走遠。

他木訥的站在那兒,體內的氣息被一點點抽乾,保持靜止狀態,原地站了很長時間。

直到唐潛驅車找來,車都沒聽穩,著急的跑到他跟前,看他跟個木頭人似的一動不動。

“昱哥…”

“——哇呃!”

少年喉間吐出一大口鮮血,豔麗色彩瞬間染紅單薄的衣料。

他身子一歪,整個人傾倒在唐潛身上,徹底不省人事。

__

沒寫完,蔣爺只能下章了。

投珠投珠,衝兩顆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