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豐醫院。
葉初七三番四次來到這個地方,不是自己受傷,就是自己身邊的人受傷,一次又一次,心力交瘁。
她骨子裏雖然有點叛逆任性,但從小到大所接受的也是名媛式的教育,至少在表面上要維持着端莊優雅,從不曾有過邋遢的時刻。
今天,也算是個例外了。
她出門前還特地穿了一件小白裙,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的,爲了讓自己的淑女氣質與今日的畫展相匹配。
可是,此刻卻是一身狼狽。
頭髮亂糟糟的,髮尾被大火燒焦了,參差不齊的綁着。
整個人也是灰頭土臉的,小臉烤得紅紅的,右側臉蛋還被刮出了一道傷痕,身上的裙子就更不用說了,髒得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葉初七本人沒什麼大礙。
除了嗆入少許煙霧之外,就只有右手臂被燙傷了,紅腫了一片。
然而,劉暢卻被送入了急救室。
同時被送進去的,還有最後被從火場裏擡出來的薛一鳴。
葉初七是跟隨救護車一起來的,此刻徘徊在急救室門口,不停的向上天禱告,一定要保佑他們平安無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急救室裏還沒有傳來消息,反而從走廊的另一端傳來了腳步聲。
葉初七擡眼望去,就看到靳斯辰邁着緊張的大步走了過來。
她原本就坐立難安,此時更是坐不住了,倏地站起身來。
腦子裏立即有無數個念頭一閃而過……
他怎麼來了?
她從出事到現在也沒有通知過他,他是怎麼知道的?爲什麼每次只要她一有事,他總是第一個趕到他身邊?
他待會兒會和她說些什麼?
是溫柔的安撫,撫慰她受到驚嚇的心靈,還是兇巴巴的責備,又怪她淨幹些不讓他省心的事兒,爲什麼好好的去看個畫展都能進醫院?
無論如何,他來了,就好了!
葉初七忽然發現,她懸着一顆心忐忑不安,無論她一個人怎麼求爺爺告奶奶的,都比不上靳斯辰來到她身邊,然後告訴她,我在,沒事兒的。
她就是信他,他說沒事兒就一定會沒事兒!
靳斯辰身邊跟着張揚,兩個人都是神情緊繃,腳步匆匆,可是眼看着就要來到她身邊了,他還是目不斜視。
就彷彿,沒看見她一樣。
葉初七想象中的安撫或者責備都沒有如期而至,就在兩人快要擦肩而過時,她忽然開口叫住了他,“大叔……”
靳斯辰的腳步一頓,急剎了下來。
他望着眼前狼狽的人兒,緊擰的眉頭沒有鬆懈,反而擰得更緊了,連忙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那麼疑惑的樣子,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葉初七這才確信他剛纔是真的沒看見她,或者說是他根本就沒到會在這裏見到她,所以根本就沒有留意。
葉初七覺得自己一直是勇敢的。
就在一個多小時前,在死亡線上徘徊的時候,她也沒有怯懦過。
她以爲經歷了這麼多之後,自己的內心已經足夠強大,足以承受所有的大風小浪,絕不退縮。
可是一見到靳斯辰,她的心裏彷彿破了一個洞。
那些還來不及表現出來的驚慌、恐懼和委屈全都一涌而至。
她委屈的嘟着脣,弱弱的道:“大叔,我今天……”
“怎麼了?怎麼會搞成這樣?”靳斯辰沒等她把話說完,就搶先了一步問道。
葉初七的眼眶一熱,道:“我以爲我今天出不來了,我還以爲我會在大火裏死掉,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你了嗚嗚……”
說哭就哭,連醞釀都不需要。
靳斯辰被她忽如其來的眼淚給驚到了,趕緊伸出手臂攬住了她的肩膀,放柔了語氣,“到底怎麼回事兒?別哭……”
他一邊說着,一邊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
最後將目光落在她的手臂上,他趕緊執起她的手,問道:“怎麼弄的?”
葉初七癟着嘴,道:“被燙到的……”
靳斯辰又問:“身上呢?還有沒有哪裏受傷?”
葉初七覺得要是再遲一秒,他恐怕就要動手扒了她的衣服親自檢查了,她趕緊道:“沒有了,就是手……”
靳斯辰看着她的右手臂,大概有個拳頭大小的位置被燙傷了,最嚴重的部位甚至還起了幾顆水泡。
他輕輕的碰了一下,她就忍不住嘶的一聲,“疼……”
靳斯辰直接拽住她的手就要走,說道:“我帶你看醫生去。”
葉初七馬上拒絕道:“不用,我這點小傷不要緊的。”
“這還是小傷?”靳斯辰的音量不由自主的拔高了幾個度,就好像她身上哪怕只是被蚊子咬了一口,對他來說都是天大的事兒,更別說是被燙成這樣了。
他繼續道:“這傷口不盡快處理,你是想感染還是想留疤?”
葉初七都不想。
可是,比起感染或者留疤,她更關心的是還在搶救的劉暢。
所以,哪怕靳斯辰一再堅持帶她去看醫生,她還是拒絕了,認真的道:“大叔,我真的不要緊的,我不能走……我的朋友出事了,她還在裏面搶救,沒等到她平安的消息之前,我不走。”
兩個人爭執不下,最終還是張揚站出來打了圓場。
“靳總,既然葉小姐堅持在這兒等着,不如我出去買點藥讓她先抹一下傷口,等裏面有消息了再去看醫生?”
這也算是個折中的好辦法了。
靳斯辰和葉初七都沒有異議,張揚便離開去買藥了。
靳斯辰仔細看着眼前狼狽至極的小丫頭,問道:“誰在裏面搶救?”
葉初七:“我高中時的一個同學。”
靳斯辰:“你們去幹什麼了?你這一身怎麼弄的?”
葉初七:“她陪我去看畫展,誰知道那裏會忽然着了火,我們都被困在裏面了,差點就出不來……”
現在想想當時的那場景,依然心有餘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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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斯辰卻悄悄的鬆了口氣,幸好她只是受了點皮肉外傷,要是現在躺在急救室裏的人是她,可怎麼辦?
他緩緩的呼出了一口氣,憂心卻又慶幸。
他握住她的手,忽然不敢再輕易鬆開。
短暫的握一時很正常,可她已經再三強調沒事,他卻還是緊握不放,那麼霸道的力量,搞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葉初七輕輕掙了一下,沒掙開。
爲了掩飾心底的那股不自在,她忽然問道:“大叔,你怎麼會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