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
眼看着葉初七真的打算電話通知安又琳，柯毅連忙支起了身子。
他一把抓住了葉初七的手，卻無奈身體還有點虛弱，並且葉初七的拉扯太用力，導致柯毅直接從病牀上摔下來。
他狼狽的悶哼了一聲，卻依然不肯放開葉初七。
“求你……”
葉初七一怔！
柯毅的手掌很寬大，可是消瘦，白皙，冰冷。
她在不經意間碰到了他的掌心，清楚的看到了這兩個字在泣血。
求你！
他求她！
這是他心底裏最真實的聲音。
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他不打算功虧一簣，即便是想要回頭，他也給不了安又琳一個好的結果。
傷心總是難免的。
與其讓她記掛一生，不如就痛苦這一時。
葉初七低頭看着匍匐在地上的柯毅，心裏又酸又疼，正想要扶他起來，病房的門忽然被推開了，隨即傳來女人的驚呼聲，“阿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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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初七回頭望去，只見來人隱隱熟悉。
對了，安媽媽。
在幾年前，安又琳因爲懷孕一事在學校鬧得沸沸揚揚，葉初七當時是見過她的，幾年過去了，她的變化並不大。
安母一心只撲在柯毅身上，連忙奔過來。
才一開口，眼淚就下來了，“怎麼回事兒？怎麼會搞成這樣？不是說很快就有藥了嗎？怎麼會……”
安母一邊抽泣着，一邊跟葉初七一起將人扶了起來。
柯毅慘白着臉，喫力的喘息着，好半晌才勉強的緩過來。
葉初七跟安母打過招呼，不需要過多的言語，已經大概明白過來，柯毅病重這事兒，安母也只知道的，唯獨瞞着安又琳母女而已。
柯毅在知道自己的病情之後，就開始有條不紊的安排着她們母女以後的生活。
他的心裏也很糾結，可是幾經考慮之後，還是決定將實情告訴安母，安父尚未出獄，安母是安又琳身邊最親近的人，萬一他真的好個好歹了，安又琳身邊至少有人可以開解，可以陪伴。
安母得知實情後，心疼自己的女兒，更心疼柯毅。
這小兩口的生活好不容易步入正軌了，爲什麼上天要對他們這麼殘忍？
她一直期盼着能有奇蹟出現，然而……
並沒有！
安母所見的就是眼前這樣，事情變得越來越糟糕。
她從來沒有在安又琳面前露餡，天知道私底下已經偷偷哭了多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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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初七深吸了口氣，拼命壓制住心裏那股不斷往外冒的酸澀，問道：“阿姨，你是不是也同意他這麼做？”
安母抹了把眼淚，良久後才點了點頭。
葉初七又道：“可是琳琳呢？你們有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柯毅……或許她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脆弱，她也許能跟你一起承擔的呢？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比起你找其他女人來讓她誤會讓她傷心，她更希望可以陪着你開開心心的過完最後的日子？”
安母抽泣了兩聲，隨即沉默。
柯毅低下了頭，亦是沉默。
就在葉初七都以爲他們已經被她說服的時候，柯毅沉悶的聲音忽然從喉嚨裏溢出來，“我剛發現自己生病的時候，陪她去看過一個電影……”
他的語調很輕緩，好像每一個字都說得很喫力。
那部電影，具體叫什麼名字他都沒有留意，可是卻將裏面的內容記得一清二楚，關於愛而不得，關於生離死別，他簡單的複述了一遍。
那個時候，安又琳說的那些話他卻記得很清楚。
“剛開始的時候，我想我一定會積極的配合治療，我拼命的想要活着，如果實在不行的話……我就偷偷離開，不告訴她去我哪裏，不讓她知道我是死是活，不讓她親眼看到我死在她面前，可她說……”
“……”
“她說，最難的感情，就是沒有歸期的等待，總以爲那個人會回來，總以爲等等他就會回來，可是等着等着，也許耗完了一輩子，他都回不來了……”
“……”
“她說，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人相愛，每天也有人分手，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愛了不合適了就放過彼此，各自安好，有些人因爲爭吵或者背叛而分開，或許會痛苦一時，可是餘生漫漫，應該還能重新來過。”
柯毅複述着當初安又琳說過的話，每一句都記得那麼清楚。
雖然當時只是在評論別人的故事，但是這些話既然是出自她的口，那就說明她的心裏也是這麼想的。
“我也不是沒想過，要是真的沒救了，就老實跟她說，讓她陪伴我度過最後的時光，可是如果她現在知道了，除了擔驚受怕，除了以淚洗面，又能怎麼樣？如果我不在了，我不知道她要多久才能走出這個陰影，開始新的生活。”
“……”
“我不能這麼自私，她還這麼年輕，如果餘生我不能在她身邊，我希望她能遇見另一個人待她好。”
“……”
“就讓她恨我好了，反正在這之前，她也已經死了心和我提出離婚，要背叛，那不如明明白白的背叛，就像她說的，或許會痛苦一時，可是餘生漫漫，她還有很多的機會，我不想她把未來都搭在我身上了……”
從頭到尾，只有柯毅一個人的聲音。
葉初七認識他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到他一次性說了這麼多話。
安母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默默地一個人流眼淚。
葉初七的心裏也堵得慌，她忍住沒哭，卻好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柯毅繼續道：“葉初七，就當我請求你，你是琳琳的朋友，我知道你是爲她好！你相信，我也一樣！”
葉初七點了點頭。
喉嚨裏澀澀的，眼眶開始有點潮。
“好！”
她極力強忍着，才說出了這個字。
這事兒，畢竟是他們的家事兒，既然柯毅已經下定決心走到這一步，就連安母也表示支持，她還能說什麼呢？
她原本還想囑咐柯毅好好養病，或者安慰兩句，只要還活着，就一定會有希望的，也許有奇蹟出現呢？
然而，她最終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她很怕一開口，那股深藏在心底的情緒就會破涌而出。
也許柯毅的顧慮是對的，她一個局外人尚且難過至此，若是讓安又琳知道了，她怎麼能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