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爺這接了菜,心裏還沒底的瞧一眼自家媳婦的眼神。
見許富春眼神同意,這才放心收下了菜,對輕知道:“行嘞,那小姑爺就不客氣了。”
兩口子臨走前,許富強還跑去廚房裏拿袋子裝了幾個雞蛋,讓人拿回去喫。
“這是家裏養的雞生的蛋,後頭幾百只雞嘞,生的雞蛋都喫不完。”
小姑爺也就坦蕩的接了過來,笑道:“成,今個兒有口福了。”
許富強開車把人送回了家。
兩口子回到房子裏,許富春扯着牆邊的燈線,咔噠一聲,房間裏燈泡亮起了黃色光。
“阿良,中午還剩些豆腐,晚上熱起喫咯。”
周良走到四方桌旁,打開菜罩子,看着裏面剩下的一點清湯寡水的豆腐,又看了眼手裏拎着的蔬菜的和雞蛋,把那菜罩子重新蓋了回去。
不鏽鋼的菜罩子和四方桌碰撞出一聲“嘭”。
像是在發泄着什麼怨氣。
許富春擡眼看過去,問:“咋了?那豆腐喫不得了?”
她想着,這熱天雖然熱,菜要是隔夜了恐怕是吃不了,但中午的菜放個一下午,晚上還是能喫的。
周良看着媳婦,皺着眉,語氣卻是說出了豪情萬丈的感覺,“那剩菜有什麼喫頭!之前富強送來的蔬菜,你喫得香,今晚咱就拿這些炒新鮮菜喫!”
許富春被自家男人的表情逗笑了,打趣他:“成,你現在還嫌起剩菜了,明後天我看你喫不喫。”
她一邊說着,一邊慢悠悠的挪着步子,走到旁邊的舊木椅子上坐下。
等她再擡頭時,就看到自家男人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自己,她的臉上本還帶着點開心的笑,看他這發愣的樣子,疑惑的問:“怎麼了?阿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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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良背過身去,說了句:“沒事,我到廚房做飯去哩。”
幾步匆匆,走向屋後院子的廚房去。
他熟練的開始舀米,洗米,煮飯,拿一把小白菜出來,又拿了兩個西紅柿來炒蛋。
兩個人喫飯,菜也不用多了。一盤小白菜,兩個西紅柿兩個蛋一盤西紅柿炒雞蛋,就夠吃了。
許富春哪兒能察覺不到自家男人的異樣,她起身往後院去,站在後門那,往院子廚房那喊了句:“阿良,你咋了?是今個兒堆肥累着了嗎?富強他也不是想讓你打白工,他給了錢咱也不能要啊,到底是一家人,偶爾幫個幾回忙也不打緊,以前咱家收稻子,富強和燕梅不也來幫咱們割稻子沒要一分錢嘛。”
她以爲阿良該是累着了,又沒賺着錢,心裏落得不痛快了吧。
一直背對着身的周良,手裏切菜的動作沒停,把着菜刀將番茄切成八瓣,嘴裏顫抖的說出自己的心聲:“我哪兒是記着那點錢的人哦,我是看富強的日子也好過了,你兩個哥哥日子也一直好過,只有我,這麼多年也沒什麼出息,年輕的時候沒讓你享到福,如今你得了這個病,連個給你治病的錢都沒有,平日裏伙食都沒法讓你喫上些好的,我心裏頭難受。”
顫抖的聲音,變成了哭聲。
男人一邊哭,一邊敲了兩個雞蛋入碗,加一點鹽,拿起筷子‘噔噔噔’的打蛋。
許富春聽了這話,心裏頭也難受,她溫聲安慰:“不打緊的,以前爸媽那個年代,連喫飯都喫不飽呢。現在這日子有喫有住的,我覺得挺好的了。”
“那哪兒能一樣!現在時代不一樣了,是我沒用。”周良高聲反駁,手裏把炒菜的鐵鍋架在煤氣竈上,下了一點菜籽油。看着鍋裏一小勺的油,又狠狠心下了兩勺,這菜不能油太多敗味。但油少了,就跟水煮菜一樣,是真的沒滋沒味。
今晚,喫就喫個盡興。
許富春看着男人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顫抖的手,嘴裏像沉了鐵般的腥苦。
她絮叨起來:“要不是我得了這個病,還能在家種點地賺些錢,你也可以去外面打工賺錢,不用非陪我在家裏耗着了。”
“平仔和洲洲也已經長大了,能上班賺到錢了,就是後頭平仔找人家的時候,你多上上心。”
“那藥,我也不吃了,吃了反正也不管用。”
這些年,許富春也不是沒治療過,去醫院看了,起初醫生也都會開一些檢查和藥,吃了沒什麼太大的作用。
後來,兒女又託人說是國外有合適的藥,這藥不便宜,每個月也都會寄過來讓她喫。
剛開始還是管用的,後來久了也不管用了。
醫生說,這病還是得儘快去大城市,京都那邊的醫院有專家,說不準還有看好的可能性。
只是這路費,檢查,藥費……哪樣不要錢啊。
喫不完的藥,做不完的檢查,治不好的病。
要是還要做手術的話,那又得是一筆大開銷。
許富春喃喃道:“阿良,明天你就出去重新找個活兒幹,去京都,還有兒子女兒照顧你,你賺的錢也能幫襯着他們些。”
周良炒菜的動作沒停,“我出去幹活了,誰來照顧你,我不能走。”
許富春嘆了口氣,一句話說一半留了一半:“上回,你買的農藥還有剩的。”
周良拿鍋鏟的手一抖,把竈火咔噠一聲關了,回頭罵了一句,“你個蠢婆娘,腦子裏想啥呢,就是要死,你也得等閻王老子來收你再去死。”
村裏人最忌諱的就是,自殺和橫死。
而周良……他不希望媳婦死。
哪怕日子再苦再難,只要能過下去,他也會咬咬牙。
他又背過身去,繼續開火炒菜,嘴裏說着:“最近村裏有人開始收藥材了,我去山上採些黃梔子。我哪兒都不會去,就在家守着你。”
許富春眼眶中的淚,奪眶而出。
許富春眼眶中的淚,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