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太陽雨

發佈時間: 2024-10-22 08:3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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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輕知看着眼前的人,那張臉跟記憶中的模樣逐漸重合。

他褪去了青澀,更成熟了幾分,但分明的五官是沒變的。

就連說話溫溫柔柔的腔調都一樣。

她道了句:“好久不見。”

於她而言,她歷經三個世界,的確好久不見。

但對於洲來說,上大學時,他們也還見過面。

每年的新年,兩人會互道新年快樂。

王燕梅和許富強去裏屋拿了椅子,招呼着人坐下。

而許輕知因爲見到了老同學,勾起了些初中的回憶。

她是班裏爲數不多鄉下來的孩子,班主任因爲她是鄉下的,又因爲父母沒錢不像城裏孩子父母懂,既不問候也從不送禮,班主任並不喜歡她,初三的時候把她調到了班上後門的位置坐。

許輕知讀書這些年,父母一直是這樣。

他們還停留在老師教書育人的思想上,不曾想原來有些老師還要去討好,才叫孩子在學校裏過得好些。

因爲村小的老師,從來不會因爲這些區別對待學生。

那是她最自卑的一段時光,金娜帶頭說不讓別人跟她玩,別的女同學不敢惹事便也離她遠遠的,家庭條件的窘迫,洗的發舊的衣服,不合腳的鞋等等等等……

她從小受到的教育,讓她看到老師時,會禮貌的鞠一躬再叫一聲“老師好”,哪怕碰到班主任,她也會如此。

可班主任總拿很嫌棄的目光看她,後來乾脆暗示她,下次家長會她父母來了要懂點事。

她就徹底改了這個習慣,不再叫老師好,看到就當沒看到。家長會也不告訴她爸媽,說不打緊。

別的女同學不願意跟她玩,她也就不往人前湊,老老實實的獨來獨往,專心學習。

只是調到後門坐,上課時後排的同學總是吵鬧,有時老師寫在黑板上的字被窗戶折過來的光影印照着,壓根看不清,讓她無法好好聽課,成績下滑了一截。

後來,於洲主動把他的位置搬到了最後一排,坐在她旁邊的位置。

他會給她講題目,告訴她要自信,沒有朋友也不礙事,一個人去食堂喫飯也不丟人。

他還用自己的零花錢,送過她幾身新衣服。

她的生日,他送她單人食的生日蛋糕。

那是她第一次喫生日蛋糕。

那個時候的許輕知在後來一段時間裏都發現,她每次去食堂喫飯,身邊雖然沒有人,但於洲總會遠遠跟在她後面。

她那點一個人去食堂喫飯的尷尬,好像就迎刃而解。

有人陪着她的,她不怕。

在她最難的時候,他就是這樣一個白月光的存在。

年少萌芽的心動,總是難宣之於口。

後來高中,他們在同一個學校,不同班。

大學他去了京都,她留在了本省的省會城市。

有時他放假早,從省會城市路過,就會來看她一眼。

他從來沒有說過喜歡,但許輕知的確心動,只是那份心動隨着兩個人漸行漸遠早已褪去。

如今再見,更像久別重逢的朋友。

她亦當坦然。

江驍背地裏在三人小羣裏說了這件事,還有一說一的發了句。

“他說是輕知高中同學,但我看他那眼神,感覺有事。”

溫斯燃:“他也是你老師手下的?”

江驍:“不是,之前從沒見過。應該是上面派來的,說不準可能跟我老師是同級,看起來挺年輕的小夥子,前途無量啊。”

溫斯燃雖然不願承認,但他在某些方面的確跟他親妹溫珊珊有些像,比如八卦心。

溫斯燃又問:“現在呢?他跟輕知在幹什麼?”

江驍:“人多,我隔得遠聽不清。但看起來兩個人是挺相談甚歡的,輕知嘴角都帶笑,剛見到我都沒笑的這麼開心。”

霍封衍:“讓輕知回一下我微信消息。”

江驍:“拜託,隔這麼遠,人這麼多,我怎麼叫,這很尷尬誒。”

江驍:“不說了,有事要忙活了,收稻子了。”

之前還晴朗的大太陽天,說變就變,烏雲漂浮,細小的一顆雨滴落在許富強的鼻尖上。

老鄉們是有經驗的,當即拿起靶子和竹掃把起身收稻子。

這都曬的半乾的稻子了,可不能任由雨淋溼了,若是大雨就更不得了,稻子都壞了去。

周正帶來的人也趕緊加入了搶收稻子的隊伍。

兩個人拿着靶子將稻子收攏成一堆,三四個人圍着用竹掃把趕緊掃過去。

這六噸稻子,得收成好幾個谷堆纔行,大傢伙分頭行事。

起先還沒感覺到雨滴的年輕人,這會兒一擡頭,就能明顯感受到一粒雨滴落在臉上了。

這時的雨都還不大,雨滴子時不時下一粒的狀態,這收稻子動作得急且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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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谷堆收好,用彩色條紋防雨布四個人一人一個角拉開,將稻子罩在底下。

許輕知去屋子旁邊撿了幾塊板磚來壓着。

六噸稻子要趕在大雨來臨之前全部收攏,都蓋上雨布。

老鄉們幹起來有經驗,那動作麻利的跟開了兩倍速一樣。

一耙子一粑子的把稻穀收攏起來,腳步都是小碎步跑的。

再看平時沒怎麼幹過農活的小分隊們,火急火燎的幹起了活,沒一會兒就個個累的喘氣了。

旁邊幹活的老鄉憨實一笑,逗趣:“你們這些年輕人身體不行啊,虛得很,還沒得我這個快六十歲的身體硬朗。”

這下不得了,哪個男的受得了被人說虛。

尤其是邊昌,手裏的掃把立馬掃起稻子,動作那叫一個舞的飛快。

身體力行,證明自己不虛。

終於,在大雨開始傾盆的兩三秒,最後一處谷堆也蓋上了防水布。

大家匆匆忙忙跑到檐廊下去避雨。

大雨開始滂沱,幾乎能將人的視線模糊,眼前世界都變得水霧濛濛。

大雨總伴隨大風,這防水布被風吹翻了也是有可能的。

只有許富強一個人淋在雨裏還在撿着板磚,拿着大木頭棍子將那些防水布壓得再實一些。

許輕知看了心疼,大喊了一聲:“爸,雨太大了,你快回來,別弄了。”

許富強沒聽,又在雨里弄了好一會兒,才頂着雨跑了回來,看到女兒皺着的眉頭,知道自己剛沒應自己女兒話,心虛解釋了嘴:“哎,這要是被風掀翻了,可惜了稻子了,爸就想着壓實些。”

許輕知心裏說不上的滋味。

只是想起,小時候還沒修路那會兒,她爸借了人的貨車運自家稻子,在半路翻了車摔了腰。

他都疼成那樣了,阿婆喊他休息兩天,他也不聽,第二天又跑去幫別人收稻子,就爲了一天幾十塊錢的工錢。

她有時候真的氣,她爸的性子怎麼這麼犟,真不聽話。

那稻子,要是壞了,那不能要就不要了,不打緊,她爸幹嘛非淋雨做這些。

她這麼想,等進了屋,也就這麼跟她爸說了。

不管如何,身體總是第一位的。

許富強卻難得的嚴肅着一張臉,教育道:“輕知,民以食爲天,糧食是絕對不能浪費的。那稻子是好不容易種出來的,壞了可惜。爸淋個雨不要緊,成年人了,不得輕易感冒。”

隨即,他又補了一句:“如果今天不是下雨,是下刀子,那爸肯定就不管那些稻子了,你放心,爸都懂。”

許輕知又無奈又好氣,瞬間被她爸逗笑了。

王燕梅站出來打圓場:“都怪這鬼天氣,曬稻子最煩這個了,年年都這樣,曬稻子前大太陽天好好的,曬着曬着就下太陽雨。信不信,要不了半小時,待會兒那雨又要停。”

許輕知想了想,以前幫家裏曬稻子的時候,經常遇到這種情況。

曬着曬着,雨滴就來了。

每次搶收稻子,急的不得了,全家都得上陣。

等個一會兒,那大雨就停的了無痕跡,太陽重新普照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