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長久預謀
夏莉覺得腿腳很僵,試了好幾次才從窗戶下站起來。
當她跌跌撞撞地跑出瞭望塔時,正好迎面撞上一群前來核查的老師。
就在剛才,瞭望塔聯絡魔法忽然失效,中央法師塔的人發現不對,所以第一時間派人出來檢查。瞭望塔接近月光森林,時不時也會被魔獸襲擊,但所有聯絡魔法一瞬間全部被破壞掉的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
有個領頭的老師上前向她詢問情況,其他人在門口進行檢查,沒有貿然進去。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夏莉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你不知道?」老師反問。
「可以進去了。」前面有人提醒。
領頭人拉住夏莉:「你先別走,我們需要對瞭望塔進行檢查……」
「森林裡……還有人。」夏莉突然說。
對方神情凝重起來,他立刻回頭分派了幾個人去森林尋找,然後再讓人把夏莉送去醫務室。
夏莉在醫務室接受了一番檢查,醫務老師說她身體並無異樣,但受驚過度,需要休息。她被安排在醫務室的隔間裡,白色簾子擋住晃眼的燈光,她還沒從瞭望塔發生的一切中回過神來。
也不知在病牀上坐了多久,醫務室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隔間簾子被掀開了,夏莉看見安格斯異常嚴厲的面孔,她稍鬆了口氣,很快又發現來的不止他一個。他身後跟了各院系的代表,夏莉看見阿道蘭和煉金系院長也在。
「怎麼了?」她小聲問。
安格斯沒有回答,他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番,沒有看見明顯外傷。他清了清嗓子,回頭對一個穿暗紅色法袍的矮胖法師說:「您有什麼要問的嗎?」
這個矮胖法師年齡很大,法袍上全是各種各樣的口袋,一頭銀灰色卷髮亂七八糟地塞在帽子裡,看著有些邋遢。
他就是卡佩斯魔法學院的校長西格瑪。
「有一些小問題。」校長西格瑪走到夏莉牀前,夏莉被他眼鏡的折光所威懾。他溫和地問道:「你在瞭望塔有看見奇怪的東西嗎?魔獸或者黑巫師之類的?」
夏莉抱著膝蓋搖頭:「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很小心地抬頭看了一眼安格斯,因為這裡所有人之中只有他才熟悉她說謊的模樣。
安格斯維持著無懈可擊的嚴苛表情。
西格瑪問得更細緻了:「是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是忘記了一些事情?你有中魔咒嗎?」
值班醫生站在最週邊答道:「我們檢查過了,沒有魔法效果。不過她受驚過度,可能確實理不清狀況,我建議您過段時間再來問。」
西格瑪抬起頭,向安格斯遞了個眼神。
「在這裡?」安格斯似乎有些不願意。
但是西格瑪點了點頭,他從法袍的一個口袋裡摸出隻水晶球。這隻水晶球有人頭那麼大,和占星台的標準水晶球一模一樣,夏莉看得目瞪口呆,因為校長的口袋看起來根本裝不下這個大玩意兒。
安格斯戴上了白色手套,然後接過水晶球,視線凝聚。
夏莉看見水晶球裡出現了瞭望塔的畫面。週邊爬山虎瘋長,突然將瞭望塔吞沒;牆壁內的埋著的煉金儀器一點點碎裂,湮滅成灰;通訊儀器上的魔法陣忽然黯淡,失去了神奇的效力……短短幾秒內發生的一切都被細緻地還原出來,夏莉突然生出巨大的恐懼。她抬頭看向安格斯,試圖用眼神傳遞給他一點資訊,讓他不要再繼續。
但是水晶球依然在變化。
望遠鏡碎裂,玻璃片飛濺,鐵棍落地。緊跟其後的是一張扭曲變形的面孔,說不清那張臉上是憤怒還是恐懼,只一個瞬間,短短的光影切換,這張面孔就消失不見了。
「這是失蹤學生之一。」煉金系的院長說道。
西格瑪倒是沒有太在意這個學生,他指著夏莉問安格斯:「她呢?」
夏莉抓緊了被子。
安格斯回應道:「沒有回溯到,應該不重要吧。」
「不重要?這可是唯一清醒的倖存者!」煉金系院長質疑道,「森林裡找回來那群人都還昏迷不醒呢!我們只能通過她來……」
有人出聲打斷他:「你們就不能讓『唯一的倖存者』好好休息一下嗎?」
是阿道蘭。
夏莉抬起頭,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我是夏莉的導師,希望你們能稍微體諒她一下。」阿道蘭立刻將所有焦點都拉到自己身上,「她已經受夠了驚嚇,現在還要被一大群人審訊逼問,怎麼可能說得清事情經過?」
「你們占星系還能包庇得更明顯一點嗎?」煉金系院長這話是衝著安格斯說的。
但阿道蘭立馬又拉住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她指著煉金系院長說:「當然可以!我再重複一遍,閉嘴讓她休息,不然我就用水晶球打爆你的頭!」
她的手指差點戳進煉金系院長的鼻孔裡,西格瑪連忙把她拉開了。
「好了。」校長作出決定,「優先尋找失蹤學生,治療昏迷學生,這邊可以稍微放一放。我們走吧。」
各院系的負責人們跟著院長離開了醫務室,阿道蘭單獨留了下來。
她湊到夏莉身邊小聲問:「你跟安格斯是不是有比較親密的私人關係?」
「沒、沒有!」夏莉整個人都是僵的。
阿道蘭搖著頭在她牀邊坐下:「剛才占星系所有人都看出來了,他無法回溯你的過去。水晶球是不會騙人的……他在乎你,所以看不見你。」
他在乎你,所以看不見你。
這句話猛然推開了一扇門,積聚很久的疑惑突然都得到了解釋。
「好好休息。」阿道蘭摸了摸她的頭,她猛然回過神來。
「謝謝。」她勉強朝阿道蘭笑了笑。
阿道蘭臨走前帶上了燈,黑暗之中潮水般的疲憊湧上來,夏莉心中無數種想法交雜,很久以後才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時間臨近午夜,中央法師塔的占星台連接上皇宮中的占星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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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斯和卡爾繆斯不再隔著水晶球對望,他們腳下都有浩瀚星空,身影都趨於凝實,甚至於能從水晶球中投影出來,就像面對面那樣彼此對峙。
安格斯將手撐在支撐水晶球的透明玻璃板上,他聲音低沉:「我一直在想,既然你佔有欲如此之強,那為什麼非要在學年舞會那夜拉我下水。」
「因為你是除我以外最優秀的占星術師。」卡爾繆斯眯著眼笑,金髮燦爛至極,「如果不找點什麼蒙蔽你的雙眼,我將無法守護我所見之未來。」
安格斯笑了一下,眼底的光非常陰鬱:「你成功了,現在我在乎她,看不見她的過去與未來。這同時也解開了我長久以來的另一個疑惑,卡爾繆斯,你說你在做出末日預言那天看見了夏莉?」
卡爾繆斯也跟著他笑起來,內心第無數次地感慨他的敏銳。夏莉也許讓他遲鈍了一點,但還不到影響他判斷力的程度。
「是啊。」卡爾繆斯挑眉道,「有什麼問題嗎?」
「這話是不是反了?」安格斯一字一句地說,「你是在看見夏莉那天,做出了末日預言。」
這兩者區別很大,前一種情況下,夏莉與末日是兩個獨立事件。但後一種情況中,卡爾繆斯從一開始瞄準的就不是末日預言,他只是在夏莉的未來中看見了人類文明的末日。
卡爾繆斯在水晶球前大笑道:「你說得都對,然後呢?」
他的投影閃爍幾次,眨眼就穿過玻璃壁障到了安格斯面前。他一步步走來,那身華麗繁複的宮廷法師袍拖曳在地上,沉重珍貴的飾物發出清脆聲響,就像葬禮上的伴奏。
「然後你能怎麼樣?」卡爾繆斯的乖戾毫無遮掩,傲慢淋漓盡致,「末日發源地在隔離區內,已經被宮廷法師完全保護起來。不久後內閣將下臺,議會也將解散,保皇黨至此已被我一網打盡。那個老傢伙靠魔藥續命多年,一旦停藥就會化作飛灰。我想不到還有什麼手段能讓你翻盤,除非你願意親手殺掉夏莉。」
安格斯抬手虛握,水晶球忽然熄滅。
卡爾繆斯的身影消失不見,但聲音還回蕩不休。
「你大可以試試。」他笑聲譏誚又狂氣,「權當是為了人類文明的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