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今天楠楠姐出嫁，我一會兒去給爺爺搶喜糖喫。”葉英開心的眯起眼。
搶喜糖？
葉天順眼底有些欣慰，對慕喻的感激更甚，若不是她的細心陪伴開導，向來膽小的英子，怎麼會升起跟別人小孩子一起搶喜糖的念頭？
“不了。”
“爲什麼？”葉英一臉不解：“爺爺，你不是最愛喫糖嗎？”
葉天順和煦的笑了笑。
他一個半截入土的老頭子哪裏愛喫什麼糖，只是從前身體尚好些的時候，見着英子對村裏孩童喫糖吞嚥口水，打發她買糖的藉口罷了。
不然，葉英知道家中艱難，懂事的她，萬萬不會開口索要什麼零嘴。
他佝僂着背，牽着葉英的小手，道：“因爲爺爺也想湊個熱鬧。喜糖，爺爺可以自己搶，英子搶的，就留着自己喫。”
聽葉天順這麼說，葉英臉上的不知所措消散一空，眉眼間重新染上歡悅。
嘿嘿，爺爺不要，她可以先偷偷藏着，英子是個好孩子，纔不會喫獨食。
葉英聰明的想着，卻不知道她心思單純，什麼事都擺在臉上，葉天順看到一清二楚，心中發酸，眼中生澀。
“英子，走嘍。”葉天順步履蹣跚的牽着葉英的手一步一步朝門外走去。
葉楠嫁的是隔壁村後生，新郎到葉家村迎親是有一段路程的，可因祖孫二人走的慢，趕到時，便聽報信的人吆喝道：“新郎到村口啦。”
再晚一些，只怕就看不上了。
葉英眼尖，在圍觀人羣中，她第一眼就瞅見的慕喻的身影。
“慕姐姐！”葉英雖然歡喜卻也沒忘記身邊還有爺爺在，只是踮着腳尖，揮着手跟慕喻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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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慕喻，聞聲看見葉英，扶着葉奶奶就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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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子，喫糖。”
慕喻從兜裏掏出，剛去看新娘子時，沈奶奶給的喜糖塞到英子手裏。
葉英忙忙推拒：“慕姐姐喫，糖，英子一會兒會自己搶。”似是怕慕喻不信，葉英還比劃了一個握拳的姿勢。
慕喻知道葉英是個原則性極強的小姑娘，不肯收她糖，肯定是覺得自己沒幹什麼，無功不受祿。
之前，上工給小傢伙糖，還是特地找的藉口，表揚小傢伙幹活好，這是獎勵，小傢伙才勉強收下，但一次只收一顆。
除非她耍心眼把糖剝開放小傢伙嘴裏，小傢伙纔會爲了爺爺迫不得已多收一顆糖，但是每每這樣，小傢伙之後幾天就會比之前幹活更拼命，非得把白得這顆糖的活給補出來。
知道這個後，慕喻哪怕在心疼小傢伙，也沒再給她過兩顆糖。
見狀，慕喻無奈收回手。
瞧見慕喻失敗而歸，葉奶奶出手了，把糖再次塞回葉英手裏。
“葉奶奶，英子不能拿。”
“英子，你叫我什麼？”
“葉奶奶啊！”
“這不就對啦嘛！我是你奶奶，給你糖喫，不是應該的嗎？”
葉英感覺有哪裏不對，可她小腦瓜都快轉壞了，也沒想出哪裏不對。
見葉英面露遲疑，葉奶奶又添了一把火：“英子，奶奶問你若是你爺爺給你糖喫，你可會拒絕？”
葉英搖搖頭，糯糯的說了句：“不一樣的。”
葉奶奶故作傷心：“所以，你是心裏沒把葉奶奶當奶奶看？”
葉英驚啦，雙眼瞪的溜圓，她沒有這麼說，她喜歡慕姐姐，葉奶奶是慕姐姐的奶奶，她也喜歡，就是沒喜歡慕姐姐那麼多。
“沒有，英子喜歡葉奶奶，也把葉奶奶當親奶奶一樣。”葉英急忙開口解釋。
“那你爲什麼只收你爺爺的糖，不收老婆子我的？”
葉英卡住，無措的看向葉天順。
“收下吧，英子。”葉天順看穿葉英的爲難，開口道：“還不趕快謝謝你奶奶。”
奶奶，而非葉奶奶。
一字之差卻天差地別。
只是衆人注意力沒在這方面，沒人發覺這點不同。
旁邊，顯然被葉奶奶的這番操作給震驚到，神情變換了幾番。
原來，還能這樣來！
幾人聊了幾句，便在院裏巡了個好位置站着，等着新郎進門。
在此期間，慕喻偷摸打量了葉天順好幾眼，見他面色紅暈，說話不喘，確實像是身體的大好的樣子。
可不知爲何，越是這樣，慕喻非但沒鬆一口氣，反而更堵的慌。
要不是時間不對，慕喻真想現在就拉着葉天順去徐民哪裏瞧一瞧。
“咳咳咳。”
葉天順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叔公，你沒事吧？”葉奶奶一臉擔憂：“要不我送你回去躺着？”
“是啊，您老先回去歇着，英子這有我們的。”慕喻眉眼關切的附和道。
“爺爺！”葉英緊張看着葉天順，雀躍的小臉，滿是焦灼之色。
瞧見衆人眼底的擔憂，知道自己身體狀況的葉天順，壓下喉嚨那抹血腥，緩了會道：“老毛病了，我沒事，就是有些累了。你們在這看着，我去旁邊歇會。”
他要撐住，等迎親結束，跟葉奶奶慕喻好好聊聊，把英子的去處定下來。
葉天順有種預感，他怕是活不過今天了。
言罷，他沒有給衆人開口的機會，佝僂着蒼老的身軀，朝角落處走去。
看着這樣的爺爺，忽的，英子覺得心口很難受，很想哭，她上前上步，扶住葉天順，帶着哭腔道：“爺爺，英子不看了，也不搶喜糖了，我們回家吧。”
葉天順揉揉葉英的腦袋，像個老頑童耍起了性子：“可……爺爺想喫糖，想喫英子親手爲爺爺搶的喜糖。”
他怕是看不到英子出嫁那天，喫個她搶來的喜糖，也勉強算送英子出嫁。
葉天順這般想着，心中的遺憾又少了一件，就連嘴角的笑意都更深了些。
看着葉天順渴望的眼睛，葉英沒辦法拒絕，只能不放心的要求道：“那爺爺一定要等我，等英子搶到喜糖，咱們就回家。”
“好，回家。”
說完，葉英便一步三回頭的走回慕喻身旁。
葉英都勸說失敗，慕喻和葉奶奶自然瞧的出葉天順執意如此的態度，也不好說什麼，只在心底盼望早點結束。
慕喻更是打定主意，結束後就去再找一趟六叔，請他過去瞧瞧。
遠離了人羣，待在角落裏的葉天順再也忍不住噴出一口血。
他下意識朝身上看去，仔仔細細掃視一遍，沒見到血跡才鬆了一口氣，然後拿出一塊絹布，把手擦乾淨，把嘴角也擦乾淨，靠在牆上，休息起來。
突然，隱隱有人說話的聲音傳來，話語間提到了慕喻，這讓本沒當回事的葉天順坐起身子，支着耳朵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