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沈幼安迎着晨霧進宮向容貴妃辭別。
容貴妃握着她的手輕輕嘆息,又是不捨,又是擔心,眼底還有一抹讓人看不透的複雜,最後囑咐道:“幼安,你和澈兒一定要平安回來。”
她招了招手,一位沉穩幹練的大宮女便走了過來,“這是素心,這些年來一直貼身保護本宮安全,這次就讓她陪你一同去瀛州吧,本宮也能放心些。”
“多謝母妃。”沈幼安立即行禮謝恩。
不管容貴妃是否和皇帝有着一樣的心思,派人跟在她身邊監督。但他們都有身手,對她而言,利大於弊。
沈幼安剛出了宮城,身後便傳來一陣急切的馬蹄聲。
掀開車簾就見顧明禮和顧明謙同騎一匹快馬追了過來,她趕忙讓人停車。
“母親!”顧明謙遠遠地喚了她一聲。
馬車停下後,顧明禮二人很快追到了跟前,他率先下馬,又將顧明謙扶了下來。
顧明謙再也忍不住,直接朝沈幼安跑了過去,“母親,聽說你要去瀛州找父親,祖母讓我和大哥過來送你!”
沈幼安心中感動,“那你可要替我謝過祖母。”
這兩個孩子課業緊張,她本沒打算驚動二人,沒想到容貴妃竟然告訴他們了。
顧明謙悶悶地點了下頭,眼中盡是不捨,“母親非去不可嗎?”
沈幼安笑着摸了摸他的頭,“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如今外敵來犯,我們每一個大燕兒女都不能退縮。你父親、你外祖都是武將出身,披甲上戰,奮勇殺敵。母親身爲他們的妻子、女兒自然要和他們共進退。”
她雖然胸無大志,但在家國大義面前不會含糊。
更重要的是趕回去見父親最後一面!
“母親和父親一樣,是謙兒的驕傲!”顧明謙認真道。
“謙兒也要成爲自己的驕傲。將來你長大了,要像你父親和外祖一樣,做個保家衛國的英雄。”
顧明謙點頭,“兒子會的。”
等二人說完,顧明禮才關切道:“這一去山高路遠,不知母妃何時才能回來?”
“等這一戰結束,我和你父親便一同回來。”沈幼安也不知這一去要多久,但她估計年前怕是趕不回來了,於是道,“世子在家要多照顧弟弟妹妹,等着你父親凱旋歸來!”
“好,兒子答應母妃。”顧明禮朝沈幼安長揖,然後拉着顧明謙向她告別,“母妃一路順風。”
“我等母親回來。”
直到馬車走遠了,顧明謙還在揮手告別。
顧明禮看着那輛逐漸消失在視野中的馬車目光有些複雜,他沒想到沈氏竟然不畏危險,親自去瀛州尋找父親。
她難道不知那裏戰火紛飛,危險重重嗎?
他不禁想起兩年前父親前往冀州治災,沈氏獨自撐起翊王府一事。
他似乎對將門風範這四個字有了更深地認知。
將門兒女,大義凜然。
不得不承認,他對沈氏是有些敬佩的。
沈幼安和顧明禮、顧明謙兄弟辭別後,便去了長平郡王府與長平郡王匯合。
她到時,長平郡王正跨坐在高頭大馬之上,早已準備妥當。
他的身後,跟着四個大內護衛,和兩個乘坐馬車的太醫,長平郡王妃抱着女兒顧雲笙立在府門前,送二人出發。
“快進去吧,我走了。”
長平郡王向妻女揮手告別,咬牙甩起馬鞭,“駕!”
他很滿足也很興奮。
沒想到他一個事事無成的人竟然真的可以改變歷史軌跡。
上一世,四嫂每日身穿王妃吉服前往金鑾殿,聲訴拳拳孝女之心,用最激進的法子逼父皇點頭。
父皇最後雖然答應了,但卻因爲這件事對四嫂生出了不少意見。
一度想廢了四嫂這個翊王妃。
他甚至懷疑後來四哥清算沈家也有父皇留下的手筆。
上一世,四嫂從上京出發時已是九月,她在路上吃了不少苦,入冬後行路艱難,直至十月她才趕到瀛州。
而那時,沈將軍已經離世。
如果可以,他希望四哥和四嫂這一世能夠少些遺憾。
一行人一路向北,晝夜不歇。
每三日停一次,休整隊伍,補給日常所需。
十日後行至幽州,幽州毗鄰瀛州,再有三日便能順利抵達了。
這十日,不知跑死多少快馬。
嬌生慣養多年的沈幼安,突然這般急行軍,渾身的骨頭都快要顛散架了。
到了幽州後,行路就沒那麼順利了。
他們這一路上遇到了許多從瀛州逃難而來的流民,聽說他們要去瀛州,紛紛勸阻。
“沈家軍慘敗,瀛州守不住了,你們現在過去就是送死!”
“能逃的都逃出來了,你們也趕緊逃吧!”
沈幼安的心瞬間揪緊。
“王妃別聽他們胡說,沈家軍向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絕不可能慘敗!”秋菊咬着牙,雙眼猩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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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幼安抿住嘴角沒說話。
隨着馬車一陣顛簸,她沒忍住吐了出來。
渾身無力,頭重腳輕,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已經到了極限。
她不禁有些懊惱,爲何平時沒有多多鍛鍊。
“王妃!”夏冰趕忙收拾了殘污爲她把脈,“王妃身體虛弱得厲害,必須停下來休息。”
沈幼安擺擺手,“我沒事,繼續趕路。”
爹爹還在等她,她不能停。
若是見不到爹爹最後一面,她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沈幼安深吸一口氣,想強打起精神來,奈何眼皮越來越重,她很快便沒了神智,陷入黑暗。
“去客棧!”長平郡王一錘定音。
沈幼安當晚便發起了高燒,整個人燒得渾渾噩噩。
夏冰熬藥的空隙,沈幼安卻突然退了燒。
榻前之處有一抹殘溫,隱約還能聞到清冽香氣,彷彿有人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