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書晚嘆道：
“姐姐，無數女子被困在這後宮，如金絲雀被困籠中。儘管這鳥籠奢華無比，可再奢華又如何比得上外頭天高海闊？哀家是走不出這鳥籠了，只盼着其他人還有這機會。”
淑妃一愣，她冥冥中有種預感，可這種想法也僅僅是一閃而過，因爲那是不可能的。但她還是詫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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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這是要？”
“不錯！”
江書晚堅定道，這個想法她已經在心裏盤桓了許久了，如今朝中諸事已定，她終於有時間騰出手來做這件事情了。
“後宮嬪妃衆多，有許多是先帝生前見都未見的，更遑論恩寵了。如今先帝大行，皇上還小，這些嬪妃們留在宮中着實不方便。哀家已經命人灑掃西山行宮，即日就遷她們去西山。”
淑妃道：
“西山？不去皇家寺廟麼？”
按照本朝慣例，未有生養的嬪妃是要送到皇家寺廟裏去，青燈古佛一生，爲先帝誦經。
可她們都是娉婷少女，個個多才多藝，已經在這紅牆內蹉跎了半生，還要去那悽苦的寺廟裏度過漫長的餘生嗎？
原本淑妃還在爲她們的命運而唏噓，可此刻聽江書晚這麼說，不免心中生出幾分感慨來。
江書晚衝着汀蘭揮手，冷聲道：
“去，傳哀家懿旨，嬪位以下，未有生養者三日後遷往行宮。”
消息一出，當天下午慈安宮就被衆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衆人羣情激昂，紛紛道：
“太好了，不用去寺廟裏燒香唸經了。太后仁慈，嬪妾等去了西山，會日日替太后和皇上禱告的。”
“聽說西山風景秀麗、冬暖夏涼，雖是行宮，卻比皇宮還要佔地遼闊。山間更有無數野味，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太后，您會來看我們麼？我們開了牌桌等您啊？”
……
衆人紛紛叩謝。
江書晚微笑道：
“哀家知道，你們之中許多人才藝了得，會寫詩作畫、烹飪調酒、設計裁衣、手工製作、理財算賬，去了行宮，可以做任何你們想做的事情。你們也可以在京都開鋪子，賺銀子，到時候哀家給你們安排專人負責。只要不違反我朝律法，你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江書晚話音一落，所有人都驚得瞪大了眼睛。
方纔她們知道可以離開皇宮去西山，心裏已是十分高興。可以不去寺廟她們已經感恩戴德了。可現在聽太后說，除了這些，她們還可以開鋪子，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更是一個個目瞪口呆。
梅答應原本不想去西山，拉着宋常在悶悶地躲在人羣最後。此刻一聽，撥開人羣就擠到了最前頭，噴着口水道：
“太后所言當真？那嬪妾可以開個書局麼？專門賣各種話本小說？”
江書晚笑着點點頭。
梅答應得了應承，高興的呀一聲跳起來，掐着宋常在的手臂一陣晃，連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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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小就想開書局，現在終於可以實現了。我攢了不少錢，盤個鋪子緊夠了。不過還得買紙、印刷、僱人……哎呀呀呀……”
她掰着手指一算，還要不少錢，忙轉身招呼道：
“姐妹們，走之前咱們再開幾桌啊……”
衆人瞧着她眼睛裏冒金子的財迷樣子，不約而同切了一聲。
可這也攔不住梅答應的高興勁兒，她拉着宋常在道：
“你呀，可以開一家衣裳鋪子，專門賣你設計的衣裳，就開在我書局的旁邊，到時候我叫人一起去選鋪子，找夥計，這些你都不用操心了，只要給我幾個辛苦錢就行……”
宋常在含笑看着她，只一個勁兒的抿嘴笑。
衆人嘰嘰喳喳地討論着自己後半生的人生大事，有想要釀酒的，因爲聽說西山四季盛產各種果子；有想要成爲畫家的，想要畫盡西山秀美；有幾個商量着組個棋社、書社的……
江書晚高坐鳳椅，看着眼前鮮活的衆人，無比欣慰。
這纔是女子當有的樣子！
這纔是活着！
她雖不能讓她們出宮歸家，重新嫁人，卻能許她們一個自由的後半生！
衆人討論到天黑方纔陸續散去，各自回去收拾行囊，規劃後半生。
殿中，只剩下寥寥幾人。
葉常在神情寥落，見衆人散去，她走到江書晚跟前咚的一聲跪在了地上，泣聲道：
“太后仁德，許了嬪妾們一個美好的未來。可嬪妾不想出宮。”
江書晚心中一凜，微擡眼眸，道：
“葉常在這是爲何？”
葉常在附身道：
“太后，嬪妾自入宮以來，就住在景陽宮，承蒙珍妃照拂。如今珍太妃身子不濟，病體纏身，嬪妾這個時候，實在不能爲了自己開心就棄她而去。嬪妾懇請太后，讓嬪妾繼續侍奉在珍太妃身邊，直至她終老。”
說起珍妃，淑妃不免唏噓。
曾經她們情同姐妹，珍妃爲了軒兒閉宮兩年與李佑不復相見。可最後還是爲了她的皇后姐姐，與淑妃反目成仇。
如今淑妃出來了，珍妃卻自此困於景陽宮。
“太后，臣妾昨日去看過她，確實病得不輕，人也消瘦得很，嘴裏不清不楚地喊着什麼，臣妾聽半天也聽不明白。想來也沒多少日子了。”
葉常在泣道：
“嬪妾知道，太后和淑太妃你們不喜珍太妃，可嬪妾曾受珍太妃照拂，此間恩情不得不還。嬪妾不求其他，只求太后讓嬪妾侍奉珍太妃終老，然後嬪妾就乖乖的搬去行宮。”
說着只管趴在地上哀求。
淑妃聞着落淚，道：
“太后，就成全了她一片心吧。”
江書晚也唉聲道：
“葉常在有情有義，哀家很是敬佩。哀家就同意你的所求，你放心，往事已矣，先帝已逝，哀家不會追着舊事不放的。你回去也和珍太妃說，讓她好好養病。”
葉常在忙磕頭，這才擦了眼淚起身離去。
她一走，殿中就只剩下裴若曦一人。
她身姿筆挺站在殿中央，理了理繁冗的宮裝，卻不行禮，道：
“太后，嬪妾也不去行宮。”
江書晚哦了一聲，挑眉問道：
“你也要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