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交代完,別過頭去。任江書晚如何說,她都不再轉頭看她。
錦心哭着送江書晚出來。
臨到門口的時候,錦心衝着江書晚鄭重下拜,磕了三個頭道:
“宛貴人,奴婢自然是要隨淑妃娘娘一起去的。重華宮的奴婢們,跟着娘娘這麼多年一向忠心耿耿,雖出了一個桃兒,可其他人都是好的。奴婢懇求宛貴人今後能夠護她們周全。”
這對主僕今日抱了必死的決心,將後事逐一安排好。
江書晚含淚看着地上的錦心,默默地點了點頭。
她推開門出去,外面的光亮刺眼得很,一時間有些眩暈。本就身子虛弱的她,腿肚子不免軟了一下,險些摔倒。
紅綃就等在偏殿外,見狀忙上前攙扶。
“主子,淑妃?”
紅綃才一出聲,江書晚就淚雨雨下。
紅綃急了,連聲道:
“主子,您別哭啊。淑妃到底怎麼了?”
江書晚靠在廊下哭了一會。心中的鬱結漸漸散去。
既然淑妃心意已決,她就成全她。
淑妃以一己之力博皇后,如今她自己已經奄奄一息,可皇后卻仍舊穩如泰山。自己要如何才能幫她實現心中所想?
江書晚擡眼看,承乾宮前的臺階層層疊疊,遠遠望去,正殿彷彿懸浮在半空之中。
這裏住着最有權勢的人。
若要皇后倒臺,只有承乾宮裏的那個人下定決心,才能徹底扳倒她。
除了拿下李佑,她還需要一些助力纔行。
江書晚回到承乾殿,李佑正在等着她,見她失魂落魄地回來,知道她也沒能說服淑妃,只得輕聲嘆了一口氣。
“她就是這樣。看似柔弱,可內心卻比任何人都堅定。認定了的事情,總是要去做的。”
江書晚附在李佑肩上,眼淚打溼了他的肩頭。
“皇上,真的是淑妃娘娘做的麼?還有皇后娘娘,她那般端莊嫺雅,晚兒也實在不能相信。皇上,她們兩個到底怎麼了?爲什麼會走到今天這樣的地步?”
李佑嘆道:
“此間事情太過複雜,又豈是你能想明白的。”
江書晚哭着直搖頭,“皇上,您要如何處置淑妃娘娘?”
李佑這些天也正爲此事爲難。
淑妃一向與世無爭,這一回做下這樣的大事必是事出有因。若是處置了她,軒兒當年的事情就勢必會被翻出來。不管皇后是否清白,總歸是要在被問詢懷疑一番的。
堂堂中宮,被懷疑毒殺皇子,於皇家與天下而言都是天大的笑話。
李佑真正擔心的是,若皇后當年真的做過那樣的事情,難道他真的要下旨廢了皇后?
江書晚見李佑沉默不語,又想起淑妃說的那些話,心中更是厭棄了幾分。
天下男人一個狗樣。
從前,江豐年害她小娘一生,臨死都沒等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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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李佑和江豐年又有什麼不同呢?
淑妃就算以死相逼,都換不來一個真相!
在情誼和權力面前,情誼從來都沒有佔過上風。李佑的心裏,從來都是江山佔據了一切。
江書晚突然覺得渾身很冷,臉上的淚水落在李佑的肩頭,龍袍也變得溼噠噠的,貼在她臉上更顯得冰冷。
“皇上,”
江書晚從李佑肩頭起來,斂目道,
“妾僭越了。皇上是明君,自然知道要如何處理這件事情,妾不該過問的。”
李佑伸手替她擦了眼淚,心下鬆了一口氣,憐惜道:
“晚兒懂朕。晚兒也要相信朕。”
江書晚乖巧地點點頭,
“這是自然。晚兒自始自終都只有皇上可以依靠,自然是相信皇上的決定。”
李佑見江書晚如此乖順,心下十分熨貼。留她用了晚膳,纔派了一頂小轎,讓小林子親自送回了重華宮。
叫了小安子和紅綃,江書晚把淑妃的打算和他們一一說清楚。
小安子和紅綃皆是唏噓不已。
江書晚道:
“淑妃娘娘身子每況愈下,她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等了。咱們動作要快。”
說着,三人附耳過來商議停當。
這一日,江書晚帶着紅綃往長春宮去。
自從李貴人死後,江書晚已經很久沒來長春宮了。
長春宮還是一如既往靜悄悄的。宮人們都踮着腳走路,來來往往的一點聲響都不敢發出。
江書晚跟着宮人走過廊下,隱隱能聽到偏殿傳來二皇子朗朗的讀書聲,聲如洪鐘,年輕又有朝氣。
順妃還在睡覺,江書晚在外間等了足足小半個時辰,順妃才眯着眼睛出來。
一見順妃,江書晚抱着肚子艱難下跪,恭敬地行了大禮。
“嬪妾叩見順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順妃半眯的眼睛看不出什麼神情來,她懶洋洋地坐在榻上,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才道:
“真是稀客啊!從前李氏還在的時候,宛貴人倒是經常來。本宮這長春宮也熱鬧得緊。可自從她走了,你們也都不來了,只怕是本宮年紀大,同你們也玩不到一塊去。”
江書晚跪在冰冷堅硬的地上,膝蓋很快就疼了起來。但她一動也不動,衝着順妃低眉順眼道:
“嬪妾年幼無知,昔日貪玩惹下了不少禍事,承蒙娘娘垂憐,讓嬪妾有機會改過。嬪妾感激不盡。”
順妃淺笑一聲,不置可否,
“宛貴人是皇上跟前的紅人,深受皇上寵愛,何須本宮垂憐?”
“嬪妾不識宮規,屢屢犯錯。是順妃娘娘給嬪妾機會,嬪妾才能在後宮繼續立足,才能得了皇上的恩寵。這自然是娘娘的功勞。”
順妃睜開眼睛,上下打量了江書晚一番,笑道:
“都說宛貴人癡傻愚笨,是這後宮裏最蠢笨的。昔日李氏更是將你呼來喝去當個跟班。如今本宮看來,倒是她們錯了。宛貴人明明聰明伶俐得很!”
江書晚垂目小心翼翼道:
“嬪妾這些真是小聰明,哪裏比得上娘娘的大智慧。”
江書晚緩緩擡頭,對上順妃的眼睛,語氣緩慢又鎮定,
“娘娘身爲沈大將軍嫡女,又是皇上的親表妹,身份與後宮衆人自是不同。娘娘生來就已在巔峯,自然不必如嬪妾這般微末小人,努力籌謀奮勇向上。娘娘的大智慧,自然也是用在大事上的。”
“哦?什麼大事?”
順妃很是好奇,緊緊盯着江書晚,倒是要看看她能說出些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