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後,小安子一連多日不見蹤影,也不見他回來彙報查到了什麼。
這天夜裏,蕭策卻來了。
他熟門熟路地翻窗而入,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就坐下,自顧自地端起桌上的茶盞喝起來。
“哎!這是我的!”
江書晚阻攔不及,喝剩的半盞殘茶就已經被蕭策一口喝進了肚子裏。
蕭策將杯子往桌上一扣,一抹嘴角的一滴亮晶晶的茶漬,愜意地呼了一口氣,道:
“舒服!跑了幾天了,也沒喝上一口熱茶,這才喝了你半盞茶就心疼成這樣。瞧你那小氣樣!”
江書晚哭笑不得,她哪裏是小氣心疼這半盞茶,那茶分明是她喝剩下的,怎可讓蕭策喝去?
看着蕭策眼前的茶杯,想到蕭策喝過的那個位置,還有自己殘留的口脂印,臉不禁就燒了起來。
她咳咳乾咳兩聲,不動聲色地重新取了一個杯子放在蕭策面前,替他斟滿茶,又順手將自己的杯子取了回來。
“大冷的天,誰要你在外面跑了。”
江書晚怔怔地看着自己眼前的杯子,垂着頭。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脖子都在發燙。
蕭策也顧不上那茶有多燙,一口乾了,伸開雙手在爐邊上烤起火來。
他好似很冷,耳朵凍得通紅,只垂着頭湊在火爐邊專心烤火,悶聲不響。
身上的軟甲在爐火中,泛着一陣啞光,照得他身上好似籠罩着一層光暈一般。
許久,好似有些暖和過來了,才側身過來,從懷中取出一張紙來遞給江書晚。
“是什麼?”
江書晚一邊接過,一邊問道。
“你看看就知道了。”
蕭策匆匆擡眼看了江書晚一眼,又垂下頭去烤火。這回,江書晚看得分明,他面頰上映着火光,泛着一層紅暈。
竟是害羞了!
江書晚心中輕笑一聲,倒也沒了那般窘迫,打開那紙來看。
竟是一紙供狀。
她越看越心驚,待看到供述人時,不禁從榻上跳將起來,驚聲道:
“廖太醫?你抓着他了?”
蕭策吸了吸鼻子,長期暴露在寒冷之中,此刻乍暖讓他的鼻子有些不通暢,身子也在微微地顫抖,像是要將浸透在骨子裏的寒氣都排出來。
“安子一傳信給我,我就親自去尋了。好不容易查到廖太醫在江寧有個相好的,我料定他必是去投奔她處了。連夜出城,追了上百里地,纔將他追上。”
“順妃也在派人到處找他,你有沒有遇上?”
“路上倒是遇着了幾波人,打了幾架,乾脆有驚無險。眼下,廖太醫已經被我扣在一處祕密所在,你放心。”
打了幾架!
蕭策說地輕描淡寫,好似小菜一碟般輕鬆,可江書晚知道這其中必定萬分兇險,不禁擔憂問道:
“你可有受傷?”
蕭策哈哈一笑,胸脯拍得梆梆響,
“那些小毛賊還不夠我開胃呢!我一拳打翻一個。”
“那可有暴露?”
“你放心,捂得嚴實着呢。就算對方懷疑,也只會以爲我們是順妃的人。”
江書晚見他談笑風生,不像有傷的樣子,倒也放下心來。這才聊起廖太醫的事情。
“沒想到,皇后派去冷宮醫治四皇子的廖太醫竟是順妃的人。”
蕭策道:
“不錯。據他交代,給四皇子派太醫也是順妃給皇后出的主意。”
江書晚當時就納悶兒,皇后對鄭月蓉恨之入骨,又怎麼會這麼好心派太醫去給四皇子醫治呢?
廖太醫治死了四皇子,鄭月蓉才萬念俱灰自縊在冷宮,也纔有了後面浣衣局宮女爲了給鄭月蓉報仇,聯合淑妃一起給大皇子下藥的事情。
“那這麼說來,這件事情從一開始就是順妃的陰謀。”
江書晚此刻已經理清了所有的事情。
這一臺戲,早就從鄭月蓉進冷宮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開幕。
順妃將所有人都算計了進去。
或許,就連鄭月蓉約她見面的事情也在順妃的算計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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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怎麼解釋順妃能夠如此清楚地說出她們的談話內容。
蕭策道:
“廖太醫說,當日他在冷宮眼見着四皇子嚥氣,本以爲是奇功一件,從此以後就成了順妃的心腹之人,可誰曾想當晚,家裏就來了殺手。也是他運氣好,半夜起來上茅房,這才躲在茅坑裏躲過一劫。天一亮,就混在人堆裏溜出了城。”
“順妃布了這麼大一個局,當然不能冒一點險。不過,你說路上遇到了好幾波人?”
“準確地來說,是三波。”
“其中一波自然是順妃的人。另外兩波又會是誰?”
江書晚陷入沉思。
“有沒有可能是皇后的人?”
蕭策提示道。
江書晚點點頭,皇后是有可能派人殺人滅口的。
突然她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瞬間覺得毛骨悚然,不禁大大打了一個冷戰。
蕭策覺察出她的異樣來,忙問道:
“怎麼了?”
江書晚強壓住心頭的震驚,略帶哭腔道:
“還記得齊答應和沈太醫麼?”
蕭策點點頭,這件事情發生的時候,他雖然還沒回來。但皇宮之中向來小道消息傳得飛快,他又有意留意。他回來的第二日,下屬就已經將宮中發生的大小事情逐一跟他稟告過了。
只聽江書晚道:
“當時我們一直想不明白,沈太醫和齊答應爲什麼這麼着急一定要連夜出逃。而又爲什麼那麼湊巧,被海德祿抓了個正着。
現在想來,竟是如此。”
聯繫廖太醫這件事情,江書晚很快就明白了。
冬菊曾說過,沈太醫又一件要命的差事,如今想來一開始皇后找的定是沈太醫。
沈太醫自知此事不管成還是不成,都不得善終。這才和齊答應商議一番,兩人乾脆鋌而走險準備一走了之。
蕭策聽江書晚分析完,覺得頗爲合理,當下道:
“沈太醫這個人,私下我也曾見過幾面。他爲人正直,斷然是做不出這種泯滅良心的事情。”
“只可惜了齊答應了。”
江書晚想起齊答應,不禁黯然。
“她們兩個活着的時候雖不能在一起,但至少死的時候都心繫對方,這番情誼也不算泯滅了!”
蕭策別過頭,看着江書晚。火光中,一雙眼睛黑亮黑亮,彷彿能穿透一切看到江書晚的心裏,看得她心頭一陣震動。
梅答應說過,這座皇宮於她們而言是暗無天日的地獄,進了這裏,只能苟活到死,不見天日。
齊答應不願苟活在這座地獄中一輩子。
她替自己爭過了,雖死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