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夜。
江書晚親自烤了鹿腿,卻沒等來李佑。
炭火快要熄滅的時候,重華宮的小內侍氣喘吁吁地跑進來回稟,說皇上去了景陽宮。
“娘娘,興許是林公公事忙,忘了給皇上傳話。”
汀蘭面帶憂愁,看着一臉嚴肅的江書晚,出言開解。
江書晚一丟手中的扇子,拿起一把利刃割下一塊肥美的鹿腿肉,忽而展顏,回首招呼汀蘭等人,
“來,喫肉!”
汀蘭雖見她滿臉堆笑,可渾身不禁生生打了一個寒戰,訕訕地接過那片有些烤糊了鹿肉,囫圇個兒的塞進了嘴裏。
宛娘娘自盛寵以來,什麼時候約皇上被放過鴿子?
這還是破天荒地頭一遭。
皇上還居然是去了景陽宮珍妃那裏!
紅綃和小安子面面相覷,不禁逮着那跑腿的小內侍問道:
“皇上去了多久了?可有出來的跡象?”
小內侍一臉怯生生地搖搖頭,
“進去一個多時辰了。小的一直在外頭等候,親眼見着林公公出來傳話,讓底下人先散了。”
那就是要留宿在景陽宮的意思了。
江書晚手中的匕首兀地一下,在鹿腿上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刀痕。
紅綃忙一揮手讓那小內侍退下,生怕他再說出什麼話來,惹得江書晚不高興。
“娘娘,興許是珍妃娘娘哪裏不舒坦了,皇上去看看就來了呢?”
江書晚蘸着鹽巴,生生吞了一塊肉。
小林子不可能忘記傳話給李佑,而李佑明知道她在等他用膳,今日還是她搬進重華宮正殿的大日子,他卻改了行程去了景陽宮。
只能說明景陽宮發生了比來重華宮更重要、更吸引人的事情。
果然,她對珍妃的判斷是沒錯的!
她一個在鄭月蓉當道的後宮,還能位居妃位,並敢衝進延禧宮幹仗的人,怎麼可能僅是一個簡單的花瓶!
“都坐下喫吧。皇上既然不來了,咱們正好自娛自樂。今兒收拾東西搬家,大夥兒都累了,好好喫一頓補補。”
衆人很是擔憂地看着江書晚。
可江書晚是不會因爲李佑不來而不高興的。
真正讓她不高興的是,從此以後就要多一個敵人了。
而且還是一個十分強勁的敵人。
但事實證明,江書晚還是低估了珍妃,她增加的敵人也不止一個。
第二日,陰雨依舊。
回南天,空氣中潮溼得都能擰出一桶水來。
江書晚昨夜第一晚睡在重華宮正殿,只覺房間空蕩蕩,冷冰冰的。
一閉上眼睛,她就能看見第一日進宮的時候,淑妃病怏怏地從屋子裏出來,坐在暖榻上同她說話。
如今,卻換做了她睡在了這張牀上。
不禁感嘆物是人非。
前半夜就在感慨中輾轉難眠,後半夜,長樂從睡夢中哭醒,喊着要母妃,跑到她的牀上睡。
如此一夜折騰,早上起來的時候眼底發青,任紅綃和汀蘭遮了好幾層粉都無濟於事。
乾脆隨他去了,頂着兩只熊貓眼,接受了滿宮的參拜。用了早膳,吉嬪等人就陸陸續續帶着賀禮上門了。
吉嬪生產在即,行動很是不便。但她實在耐不住性子,昨兒又聽說了些閒話,更是巴巴地趕着來重華宮。
送賀禮是假,看江書晚笑話纔是真!
一進門,衆人客氣寒暄幾句,又分了主客依次坐下。
吉嬪早就按耐不住,喲的一聲就笑開了,
“妹妹這是怎麼了?兩眼發黑,竟是一夜沒睡啊!”
底下已經有嬪妃竊竊私語。
江書晚心裏頭自然知道她們在說些什麼,才懶得搭理,只捏着帕子遮了遮鼻尖,尷尬地笑笑,
“搬了寢宮,有些認牀。”
吉嬪一笑,好似心領神會一切都心知肚明一般的明瞭,
“昨兒皇上給妹妹的賞賜將宮道都堵了個嚴實,內務府的奴才們光是從庫房往外搬東西都搬了半日。”
“姐姐說笑了。皇上對後宮衆人一向一視同仁。聽說姐姐當年冊封嬪位的時候,那才叫一個風光呢!”
江書晚一通彩虹屁,吉嬪遙想起當年來,頓時紅光滿面。
“也是。不過,在皇上心中,妹妹到底是不同的,聽說昨兒傍晚,皇上又叫人送了滿滿一車山珍野味!妹妹,這一份盛寵,放眼後宮可是獨一份的。”
吉嬪昨日聽說了這事,恨得牙癢癢。憑什麼她也懷着孕,皇上卻只晉江書晚的位,不晉她的位?有什麼好事都想着重華宮!就連宮外送進來的野味也是重華宮獨一份?!
不過,吉嬪轉念一想,笑着道:
“皇上昨兒怎麼又去了景陽宮?是妹妹的野味做的不好喫麼?”
幾個心思活泛的低位嬪妃,已經掩藏不住笑意,紛紛捏起帕子遮掩起來。
江書晚見她們一個個的肩膀抖動,卻不敢笑出聲來,正襟危坐,正色道:
“後宮是皇上的後宮,皇上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本宮哪裏能左右?吉嬪姐姐如此關心皇上行蹤,是派了人沿途盯着麼?”
“喲,這說的哪裏話!”
吉嬪忙遮掩,派人盯皇上的稍,這種事情人人都在做,可不興拿到明面上說的。
“瞧本宮這嘴,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妹妹,你可千萬不要往心裏去啊!”
江書晚柔和一笑,不再解釋。
宋常在心中雖有不平,但珍妃是她舊日的主子,今日這樣人多的公開場合之下,也不好抱怨什麼。只一直拿眼睛看江書晚,盡是安慰之意。
梅答應也只默默喫着點心。
惠嬪施施然從殿外飄進來,眼神輕飄飄地在衆人臉上略過,像是看一屋子蠢貨。
她道了賀,送上了賀禮,才找了一處椅子坐下,冷言道:
“你們可真是好興致啊!這會子了,竟還有閒心開茶話會!”
梅答應叼着半塊糕餅,噴着沫子,眼神朦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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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發生什麼要緊事情了?”
衆人也都紛紛調轉頭看她。
只聽惠嬪端起一盞茶,拿在手裏輕輕吹了一口仙氣,
“本宮剛從承乾宮過來,宮裏又要添新人了。這會兒,只怕傳旨的太監已經在路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