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書晚頂着大肚子,磕不了頭,卻極力垂着頭向地,態度謙卑,將所有的過錯都攬在了身上。
身後的紅綃搖着頭,跪行向前抱住江書晚,哭着喊道:
“主子,奴婢錯了。奴婢不該不聽你的話,嘴上把不住門。可是,主子,是胡答應欺負挑釁您在前,這口氣奴婢如何忍得下去!”
說着,主僕兩人緊緊抱在一起,抱頭痛哭。
李佑一時也被整不會了。
江書晚挺着碩大的肚子,哭得梨花帶雨。而身後,胡答應扯着他的衣袖,一副不知所措誠惶誠恐的模樣,默默地流着眼淚。
承乾殿內頓時聒噪一片。
只聽順妃輕嘆一聲,
“真是可憐見的。宛嬪,你還懷着身孕呢,可別哭壞了身子。”
又轉身對李佑道:
“皇上,宛嬪什麼性子您還不知道嗎?她的心最是柔弱了,從前那樣艱難的危機時刻,她和底下人都沒有跟誰紅過一次臉,更沒動過一次手。方纔下人來報的時候,臣妾還以爲自己聽差了呢!”
李佑心中怒火正盛,但腦子卻逐漸清醒了。
方纔胡答應昏迷不醒,她的宮女又一口咬定是重華宮的紅綃罵人推人,一時情急才叫人拿了紅綃來問罪。
此刻聽雙方對峙,各執一詞,倒是一時難斷真假。更何況,江書晚如此跪在地上哭,他也有些於心不忍。
“宛嬪,你先起來。有話好好說。”
江書晚纔不起來呢,她皺着眉頭嗯啊哎呀了幾聲,抱着肚子繼續哭:
“皇上,嬪妾愛重皇上,皇上就是嬪妾的一切,爲了皇上嬪妾什麼委屈都能忍。
當日,嬪妾親自烤了野味等皇上,皇上爲了胡答應沒來赴約,嬪妾難過得整宿睡不着。可轉念又想,皇上這段時間心力交瘁,嬪妾又沒幫上什麼忙,添了新人能讓皇上高興,嬪妾也就釋懷了。”
李佑聽着江書晚的告白,不禁憶起往事,又忽而想起這段時間自己對她的疏忽,心中頓時升起些愧疚之情。
他有些動容,
“晚兒,朕……”
“不!皇上,不要說,您也不必說。嬪妾心裏都明白。”
身邊紅綃卻鬆開江書晚,衝着李佑道:
“皇上,娘娘心裏苦啊!別人懷孕,孃家人隔三差五地就送喫的用的,娘娘卻孤苦一人,什麼盼頭都沒有。
從前,娘娘有皇上的寵愛,還不覺得有什麼。可這段時間,娘娘天天盼夜夜等,都等不來皇上,她心裏比吃了黃連還苦。她懷着身孕本就辛苦,如今更是整夜整夜的思念皇上睡不好覺。
她白天在外人面前裝作若無其事,可她心裏的苦只有奴婢知道!”
紅綃一口氣說了很多,又好似還有許多沒說。
她擦擦眼淚,望着李佑,
“皇上,您只知道奴婢在梅林打了胡答應一巴掌,又在錦鯉池邊問候了她。可您知道奴婢爲何要打她這一巴掌,爲何又對她出言不遜嘛?!”
李佑動容道:
“爲何?”
“你不要再說了!紅綃,你說這些有什麼意義?不過徒增了嫌隙而已!”
江書晚竭力扯住紅綃,制止她繼續說下去。
紅綃卻一把甩開,道:
“娘娘,人家都騎到您頭上了,還要任人欺負嘛?”
江書晚連連搖頭,衝着李佑道:
“不是的,皇上,胡答應沒有欺負嬪妾!”
李佑面色鐵青,一擡手,
“讓她說!”
紅綃擡頭瞪着胡答應,眼見着胡答應肉眼可見地慌亂起來。
她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胡答應對娘娘言語不敬,極具挑釁。她問我家娘娘,以爲憑着這張臉還能囂張到幾時!胡答應以下犯上,奴婢替我家娘娘教訓她,難道錯了嘛!”
話音一落,胡答應已經從牀內壁跪爬了出來,抓住李佑的連連搖頭,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皇上,妾不是這個意思!”
“那胡答應是什麼意思?”
紅綃嚴厲質問,隨後匍匐在地對着李佑說道,
“我家娘娘爲了皇上,爲了後宮安定選擇什麼都不說,天大的委屈往肚子裏咽,可奴婢做不到!奴婢不能看着娘娘被人欺負。
今日奴婢是罵了胡答應,卻不曾推過她下水!奴婢一人做事一人當,皇上要殺要剮隨便吧!”
殿內場面一時僵住了。
李佑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更沒想到會是胡答應挑釁在先。他一轉頭,定定地看着胡答應,眼中無數情緒翻轉,才問出一句:
“你看清了麼,真是她推的你?”
他面色凜然,語氣冰冷,已經沒了方纔的寵溺和偏愛。
胡答應原本還拉着李佑哀慼地撒嬌,此刻被他低沉沙啞的聲音嚇得一震,雙手一抖,鬆開了李佑的衣袖。
她往後一縮,一捏帕子嚶嚶地哭了起來。
“皇上,您知道的,妾身子不好,又有心悸的舊病。今日在錦鯉池邊,聽了紅綃那樣可怖的話,只覺眼前發黑,身子發軟。後面的事情就都不知道了。”
說着,如西子捧心一般,皺着眉頭直往李佑懷裏倒去。
李佑心一揪,身體已經自覺地抱了上去。
地上的江書晚面色一白,難過地轉過了臉。
順妃眼觀六路,輕輕一撫掌,打破了殿內這沉寂可怕的氣氛,
“皇上,臣妾就說這其中有誤會嘛!如今總算真相大白了。”
李佑抱着胡答應,轉頭卻道:
“紅綃雖沒推人,但以下犯上,杖責二十!”
紅綃一拜:
“奴婢叩謝皇上。”
說着又衝着江書晚一拜,起身出門受刑去了。
李佑又指着小蠻,
“你不明就裏滿口胡言,攪得後宮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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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
李佑話還沒說完,就被胡答應一聲嬌喘喊住,
“皇上,小蠻也是護妾心切,當時場面混亂,她只見妾掉入水中,哪裏還及細想?妾懇請皇上饒了她吧!”
江書晚在心裏翻了翻白眼。看着牀上一對狗男女膩膩歪歪。只聽李佑僅猶豫了一刻,就道:
“也罷!那就罰俸三月,以儆效尤!”
李佑兩邊各打五十,也算給了交代。
江書晚雖心中不忿,但好歹主僕二人配合無間,救下了紅綃條小命,也算有驚無險。
汀蘭攙扶着她從地上艱難地起身,就見李佑招手要她過去。
李佑一手牽住江書晚,一手摟着胡答應,調解道:
“宛嬪,瑤兒纔來又身有舊疾,很多事情都不懂。你要多擔待些!”
江書晚忍着噁心強顏歡笑。
只聽李佑又轉頭對胡答應道:
“瑤兒,這後宮中之中,宛嬪最是和善好相處,你要好好尊重她。今日的誤會解開了就都不要放在心上。”
胡答應乖順地點頭,嘟着小嘴撒嬌,
“皇上,妾知錯了。妾那日初見宛嬪娘娘,還以爲見到了姐姐,心中激動無比,這才特地等在梅林,只爲與她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