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一下,李佑將手邊的棋子全都灑在了地上,臉上方纔的隱忍和不耐已經到了頂峯。
小林子抖了一下,頭埋得更低了。
一旁的福臨強忍着心中的恐懼,緩步上前:
“皇上息怒,龍體要緊。”
說着一揮手,小林子已經帶着人都退下了,沉沉的殿門關上。
福臨跪到地上,一顆一顆的撿起棋子來。
“賢貴妃娘娘也是爲了宮中的祥和安寧着想。”
“是嗎?”
李佑看着趴在地上撿棋子的福臨,一臉不鬱冷言道:
“怎麼朕前腳剛要提人,後腳人就死了,屍體還早就處理了?至於那小宮女是真的出於意外死了那麼久了,還是剛死,這就是要朕查無可查!”
“皇上,或許真是意外也說不定呢!”
“意外?朕倒是希望這真是一場意外!”
李佑從棋盤邊站起,走到案邊。
桌上放着厚厚兩沓奏章,還有兩封孤零零的放在一旁。
一摞是奏請廢后的,自然以武安侯爲首。淑妃在這場後宮爭鬥中輸地徹底,被廢了妃位,移居絳雪軒。武安侯這口氣是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的。
李佑沒有對外公開皇后毒害三皇子的事情,但武安侯作爲淑妃的父親,早將此事明裏暗裏傳得滿朝風雨。
聽說武安侯和周丞相在坊間已經勢同水火。
過了元宵就要恢復早朝,李佑一想到武安侯又要天天給他上眼藥,他就頭疼。
另外一摞自然是以周丞相爲首的保皇后黨。
皇后有孕的消息一傳出,兩方人馬只怕更有一番惡鬥。
“朕的好舅舅倒是坐得住!”
李佑翻開孤零零的那兩封奏摺。
第一封是陸北沈大將軍上書賀歲的。第二封是沈大將軍對順妃晉位賢貴妃表示感謝,同時表忠心的。
沈大將軍從頭到尾都沒提過一句有關皇后的話。
“沈大將軍對皇上忠心耿耿,一向不偏不倚,只做個純臣。賢貴妃如今更是協助皇上,將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說到底,還是自己家裏人親一些。”
李佑白了福臨一眼。
“你懂什麼!”
“是,是!”
福臨陪着笑,點頭哈腰將棋簍放回桌上,走到李佑身邊左右開弓,給自己臉上各打了一個巴掌,笑着道:
“皇上說的是。奴才多嘴了!”
李佑見他如此,倒也笑了。
但皇后這一道難題擺在他面前,終究還是逃避不了。
中宮不穩,到底不利於前朝穩定。
更何況如今中宮又有喜。
正發愁之間,門外傳來黃鶯般的銀鈴聲,胡常在已經搖曳身姿推門進來。
“皇上!”
胡常在一聲嬌喊,人已經裹着一股香風飄了過來。
“皇上,這是妾新裁的衣裳,還有這耳環首飾,可好看?”
李佑只覺眼前一花,胡常在已經鑽進了他的懷裏。他下意識地點頭道:
“好看!”
“哎呀,皇上,您都還沒看呢!您敷衍妾!”
胡常在扭着身子一頓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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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佑扶住她,將她從懷中撈出來,有些不悅道:
“內務府剛送上來一批江南的新衣料子,你要不要去側殿挑一挑?”
胡常在面上一陣驚喜,正要說去。轉念一想,嘟嘴道:
“皇上,您這是要打發妾走嘛?”
說着屁股一扭,轉身背對着李佑,佯裝生氣道:
“妾知道了,皇上這是厭棄妾了。這麼冷的天,皇上一個旨意,妾就從屋子裏出來眼巴巴地往這兒跑。可纔到,皇上就上趕着攆人!皇上在別人那裏受了氣,就往妾身上撒!妾不依!”
李佑見他轉身不理他,心中沒來由的一陣酸楚。
他耐下性子,從背後抱着胡常在,溫聲道:
“朕怎麼會攆你呢?這半個多月,朕天天傳你來承乾殿,你還嫌不夠?”
說着已經掰着胡常在望向自己。
胡常在一皺眉一嘟嘴,見李佑面色誠懇,方纔展顏。
“妾就知道皇上心疼妾。妾小時候一生氣,姐姐也是如此哄妾的。不過姐姐可比皇上有誠意多了!”
“哦?你姐姐如何哄你?”
李佑來了興致,抱着香噴噴的胡常在坐到榻上。
“那皇上先看妾這一身新衣裳如何,妾再同皇上講姐姐小時候的事情!”
“好。”
李佑呵呵一笑,將煩惱暫時拋開一邊。
福臨微不可見地一搖頭,慢慢退出了內殿。
元宵一過,年也就算過完了。
前朝恢復了早朝,後宮也恢復了請安。
吉妃和江書晚有孕,賢貴妃特地叫人傳了話,免了她們的請安。
外頭風雨飄搖,皇后有孕的消息鬧得後宮人心惶惶。江書晚也樂得在重華宮裏躲清閒,閒時就往長春宮、景仁宮走走。
更多的時候,是其他人往她這裏來,打打牌聊聊天,一天天的就過了。
紅綃的傷養了快大半個月,終於可以在小安子的攙扶下勉強下地。
才落地,她就和汀蘭忙着張羅江書晚生產前的準備。
“你呀,照顧好自己,就是最大的幫忙了!”
江書晚笑呵呵地讓她快坐下,小安子趕緊給她的凳子鋪上了一個軟墊子。
“娘娘,奴婢都躺了一個月了。這眼看着就春暖花開了,再不起來動動,感覺都要生鏽了。
再說了,娘娘生產在即,要準備的實在是太多了。內務府也不知有沒有替主子張羅穩婆和奶孃。改明兒奴婢還得親自一個個去看過查過才放心。不然混進了歹人可不行!
可惜咱們宮外沒人,不能找幾個自己的心腹進來……”
江書晚團着手,縮在套筒中,聽着紅綃的絮叨。
雖說已經開了春,可天氣還是很冷。從她坐着的窗口往外望去,紅牆外的樹木還是光禿禿的,只有薄薄的一層翠色。
不過,這幾天,她眼瞧着那一抹翠色漸濃,倒是透出幾分春色來。
可她又一向怕冷,殿中的炭火還沒撤。
汀蘭進來往炭火盆裏又加了幾塊碳,道:
“紅綃這話倒也沒錯。娘娘,奴婢瞧着景仁宮吉妃那裏,偏殿後殿都擠滿了人。光是奶孃就招了五個,更別說其他伺候的人了。吉妃娘娘這是恨不得將她孃家都搬進宮來。奴婢算着時間,也該準備起來了。”
江書晚摸摸肚子,示意紅綃和汀蘭稍安勿躁。
“不忙,此事有人比本宮還着急呢!咱再等等。”
紅綃吃了一口小安子剝給她的柑橘,道:
“娘娘的意思是賢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