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爲何?”
江書晚有些意外,一旁的紅綃也停止了打鬧,停下來怔怔地看着汀蘭。
汀蘭跪在江書晚膝前,扒着她的腿道:
“娘娘將奴婢當自己人,什麼事情都替奴婢着想。可奴婢不能這麼自私。四月裏娘娘就要生產了,這種時候,奴婢怎能只顧自己出宮,而放任娘娘不管呢?”
江書晚心中感動,一撫汀蘭的手道:
“傻汀蘭,你瞧外頭這麼多人,哪裏還能委屈了本宮去?你放心走吧,家中老母親還等着你呢!”
汀蘭一笑,擡頭望向江書晚,
“娘娘,您就當奴婢想要在您身邊多賺些盤纏和嫁妝錢,可好?等奴婢出了宮,可就再遇不到您這樣大方的主子了。”
這話倒把江書晚逗得啼笑皆非。
但汀蘭既然心意已定,也就不再過多言語。只從心底裏對她更多了幾分親近之意。
“這一大早的,主子奴婢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的,是做什麼呢?”
宋常在捧着一堆東西,笑意嫣然地進來。
汀蘭見了忙起身擦眼淚,笑道:
“讓宋主子見笑了。奴婢給您沏茶去!”
說着,已經出門去了。
宋常在給江書晚行了禮,將手中的東西遞了過來,道:
“前些日子做的那一批被糟蹋了。這幾日,我又連夜趕工了一些。娘娘瞧瞧可還行?”
一堆東西中,有小襪子、小手套、小帽子,還都是一式兩樣,男的女的都有,準備甚是齊全。
“你的手藝本宮最是信得過的。知道你有心,可做的那些早都夠了。可別熬壞了眼睛。”
江書晚捧在手心愛不釋手。
她對女紅一事技藝精湛,從前在江府也不知做了多少。進宮後,做得就少了。宋常在的這些女紅不光針腳細密,設計和花樣還都費了不少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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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一晃就長大了,用得穿的哪裏會夠?”
宋常在甜甜笑着,滿眼都是滿足。
從前,跟着李氏幾個整日與人勾心鬥角,可到頭來什麼都沒撈着,倒把自己給賠了進去。
後來日子過得更是渾渾噩噩、瘋瘋癲癲,沒了盼頭。
現在病好了,腦子也跟着清醒了。
什麼恩寵什麼榮華都不重要了。
每日做些女紅,設計一些衣裳款式,她的內心從來沒有如此這般富足又平靜過。
“只是,委屈你了!”
江書晚眉眼彎彎,狀似無意地翻着桌上的東西,淡淡道。
宋常在會心一笑,道:
“她早就犯了衆怒,宮中對她看不順眼的大有人在。娘娘神機妙算,可算是爲大夥出了一口惡氣,紅綃那二十杖的仇也算報了。”
自那日錦鯉池事件後,江書晚心裏就盤算上了。
當時李佑對胡瑤正在興頭上,所謂情愛迷人眼,不管江書晚如何做,李佑心中對胡瑤的偏袒總歸會讓他下意識地選擇相信胡瑤。
那時候定是做什麼都是錯!
所以,江書晚才放任胡瑤胡作非爲。
年宴上,胡瑤一曲袒胸露乳妖妹萬千的胡旋舞,在後宮八卦團的推動下,變了味道。各種流言蜚語更是甚囂塵上,充斥後宮。
可偏偏胡瑤不懂收斂,反而恃寵而驕。
從大年初一開始,就一直想方設法霸佔着李佑,直到元宵節。至此,後宮的怨言可謂是到了鼎沸。
此時,只需要一滴小小的水珠,就能讓這鍋沸油翻滾。
當日,衆人齊聚重華宮。宋常在得了江書晚提前授意,瞧準了時機回宮取東西,又在路上“巧遇”胡瑤。
以胡瑤的炮仗性子,只要宋常在稍稍言語相激,就能爆炸。
果不其然,兩撥人就在宮道上就幹了起來。
這纔有了後面的事情。
“那小蠻被杖斃,胡瑤身邊的人也都被打得血肉模糊。聽說胡瑤偷跑出去想要見皇上,被福公公帶着人又押了回去。真是大快人心!”
紅綃在一旁恨聲道,一想到胡瑤等人的下場,她的屁股都不覺得痛了。
“就是可憐了吉妃,白白受了一場驚嚇。”
江書晚有些內疚道。
宋常在卻不以爲然,寬慰道:
“娘娘仁心。吉妃從前害您不少,這次喫些苦頭當還債了。”
江書晚一笑,摸着肚子,感受着腹中的生命力。她終於趕在生產之前,將這些能夠威脅到她的因素都短暫地解決了。
只有這樣,她才能安心生產。
天氣一日日的暖和起來,蕭瑟的皇城漸漸透出一抹鮮亮的嫩綠來,像是一幅水墨丹青一日勝似一日的濃了起來。
但外頭的春光半分都沒有讓承乾殿內殿暖和起來,反而因正在議論的事情顯得更加陰沉寒冷。
案前,李佑的眉頭鎖死。
他靜靜地聽着眼前周丞相的彙報,手中一封禮部的奏摺已經被他翻來覆去翻了許多遍。
“皇上,禮部上書請奏,要爲太后舉辦六十大壽。老臣不敢獨斷,特來請皇上聖裁。”
周丞相年過半百,留着一把儒雅的長鬚,緋紅的官服筆挺,一看就是政壇老客。
他躬着身子,靜靜地等着李佑的答話。
“太后病重,一直閉宮養病。此前皇上也是擔憂太后病情,才省去了一切繁文縟節,讓她老人家安心靜養。如今若是要舉辦六十大壽,不免驚動她老人家,與她病體不利。”
沈庭章在一旁道。
他作爲翰林院修撰、御前行走,時常跟在李佑身邊。這小半年來,早已對李佑的言行觀察入微。
此時見李佑神態,自然知道李佑心意。
遂出言相幫。
李佑微微側目,看了沈庭章一眼,眼中流露出幾絲讚許來。
卻聽周丞相道:
“此言差矣。
恰逢太后六十大壽,更應是皇上盡孝之時。再者,太后已經閉宮養病兩年,滿朝文武經年未向太后請安,也都心生懷念。
況且鄭家滿門俱滅,獨留太后一人,此時讓太后接受衆臣朝拜,更是彰顯皇上寬宏之心,也是安滿朝文武之心。”
“周丞相,皇上對太后的孝心天下皆知。若是爲了要證明這一點,而要病重的太后勉力爲之,實在是本末倒置!若是太后因此有個閃失,這個罪名何人來擔?”
沈庭章絲毫不讓。
身後,禮部的官員擦了一頭的汗,把頭低得更低了。
李佑咳咳了兩聲。
太后在後宮是個什麼情形,他最是清楚不過了。
他倒不是怕六十大壽出什麼亂子。如今鄭家已滅,太后在朝中已經沒了勢力,量她也翻不出天去。
他只是純粹心裏擰巴,不想給這個惡婦做壽。
憑什麼她壞事做絕,還能高高在上接受衆人的朝拜?
可禮部竟將此事奏疏上表,那就不得不拿出來好好議上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