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吉妃被堵了嘴強拖出去,衆人大氣不敢出,生怕下一個遭殃的就是自己。
李佑半靠在牀上,看似疲憊不堪,胸口猶如被人在拉扯的風箱,一鼓一鼓的,喉嚨底發出渾濁不清的呼吸聲,聽得衆人一呼一吸之間彷彿也快跟着斷了氣了。
皇后等三人都面面相覷不敢上前。
惠妃一直表情清冷,事不關己斂神垂目。
皇后看着李佑一起一伏艱難地呼吸着,心中五味雜陳。
她心中恨極了李佑。
從嫁入齊王府開始,她滿心滿眼都是李佑,爲了讓他登上皇位,她和周家做了多少鋪墊,又做了多少陰私之事。鄭家、寧家等世家昌盛之時,她周家就是李佑一把殺人的好刀。
如今李佑坐穩了江山,獨掌大權,就想着要刀劍歸鞘。
而她對李佑的情誼,早已經在日復一日的等待和冷漠中耗盡,只剩下了痛恨和利用。
稷兒慘死,自己被幽禁永和宮,多少個冰冷的寒夜她悲泣到天明,卻滿宮寂寥無一人相伴,那些怨恨糾纏化作了噬心之痛,日夜啃食着她的心和身體。
皇后袖中的手攥成了拳頭,因爲要掩藏她心中的緊張和怨恨,鋒利的指甲掐在手掌心中,入肉三分卻也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她微微屈膝,象徵性地說道:
“皇上,您昏迷多時,纔剛醒來,實在不易勞神費力。吉妃好惡鬥狠,心胸狹窄,這才生了如今的禍亂。臣妾定會好好管教後宮衆人。”
李佑像是還要說些什麼,可急促的呼吸讓他整個人弓起了身子。竟一口氣上不來,急忙之中一把抓住身邊江書晚的手臂,捏得她生疼。
江書晚連忙在他後背猛拍幾下幫他順氣,擔憂道:
“皇上,您消消氣,別激動。您剛醒來,千萬別再嚇臣妾了。”
皇后往前兩步,也要說上兩句,只聽李佑喉嚨底發出一聲嘶吼:
“讓她們走!”
江書晚抱着李佑一邊給他順氣,一邊扭頭對着皇后和惠妃、吉妃三人爲難道:
“皇后娘娘,這裏有臣妾在,您和兩位娘娘不如先回去吧。”
皇后定睛看着江書晚,不滿和嘲弄之色一閃而過。
待來日,這天下由她做主之日,她定要江書晚不得好死!貴妃和江書晚,還有她們爪牙同黨,二皇子和五皇子還有長公主,他們一個都別想再活下去!
李佑醒了,可也病了。身子像是遭受了無情的鞭笞,大不如前,一連過了大半個月,才勉強恢復了早朝。
可每每坐不了半個時辰,就昏昏欲睡。
朝政事務只得都寫成了摺子遞進了御書房。
皇后卻難得地恢復了從前溫婉賢淑的模樣,有條不紊地主持着後宮諸事,又安排衆嬪妃輪番進承乾殿侍疾。
承乾殿裏,又如一年前,支起了五六只爐子,沒日沒夜的熬着苦澀的湯藥。
自孫太醫死後,李佑另外尋了一位吳姓的太醫,專門負責照顧他的身體。周太醫被送回了重華宮。
江書晚倒也不在意,以李佑多疑的性子,哪裏可能會容忍她的親信隨侍在旁?
這一年的端午,因李佑尚在病中,並沒有大肆操辦。各宮只草草薰了艾,各自簡單吃了頓飯就算了。
江書晚的生日也沒心情操辦,各宮親近的人私下送了禮,表了心意。
倒是燕王妃特地進宮了一趟,去看望了李佑,又順道來重華宮坐了一下午,還帶來了好些禮物,其中一些江書晚一瞧就知道是蕭策的手筆,只默默另外收了不提。
……
端午一過,日子就一日日的熱起來。
這日,聽聞景仁宮吉妃昔日的衆奴僕被皇后紛紛遣散,當初進宮伺候吉妃生產的奶孃、丫鬟也都被遣送回了原籍。
一時間,景仁宮上下雞飛狗跳。
而吉妃的貼身婢女尋芳則自請出宮,隨吉妃修行去了。
臨行前,尋芳揹着一只薄薄的行囊在重華宮外跪了半日。
汀蘭看不過,言道:
“娘娘,她這是替辰樂公主求的。”
彼時,江書晚正捏着一只撥浪鼓逗璟兒玩耍,聞言柔聲回道:
“去取五百兩銀子,她這一去西山靜慈庵也少不得上下打點。當初吉妃陡然生變,必沒有準備。這也算本宮的一點心意吧。”
汀蘭取了四百兩銀票和一百兩碎銀,到宮前見了尋芳。
尋芳見重華宮大門終於打開,喜極而泣,膝行幾步抱住汀蘭的大腿道:
“宛妃娘娘肯見奴婢了?”
汀蘭道:
“尋芳姑姑,五皇子一時哭鬧,宛妃娘娘實在不能見你。這是娘娘給你們的盤纏,你收好。今後總有用上的一日。”
說着將銀票和一大包碎銀塞進了尋芳的手中。
尋芳卻並不着急接,面色卻頹了下來,拉着汀蘭道:
“奴婢知道宛妃娘娘此時不便見奴婢,但總抱着一絲希望。昔日,我家娘娘糊塗,也曾做過一些不利於宛妃娘娘的事情,可後來兩宮的相處總歸還是和睦的。奴婢不敢奢求宛妃救吉妃娘娘,只是私心盼望着,日後娘娘在宮裏能照拂辰樂公主一二。”
說着已經流下淚來,朝着半開的角門磕了三個頭,道:
“娘娘,稚子無辜。辰樂公主尚在襁褓之中,就失去了母妃,實在可憐。按理,奴婢應該留在宮中照顧公主,可奴婢又實在舍不下我家娘娘。宛妃娘娘,奴婢不奢求您能親自照顧公主,只求您不時地去看看她,叫歹人不能輕易地欺負了她去。”
紅綃伸長了脖子在門後聽着,跑回來告訴江書晚。
江書晚嘆道:
“難得她一片忠心。”
“娘娘,吉妃娘娘的人如今已經被遣散了乾淨,偌大的景仁宮就只剩下公主和那姚答應,伺候公主的奶孃和僕從又是皇后派的。也難怪尋芳會放心不下。”
“吉妃自詡聰明,卻被姚思甜的糖衣炮彈給害得看不見東南西北,被人利用了而不自知。只是可憐了辰樂,她才比璟兒大上一個月多。”
江書晚心中不免唏噓。
又想到若是自己一朝不慎也落得吉妃那樣的下場,她的璟兒、長樂、還有着重華宮滿宮的奴婢內侍,又該是怎樣悲慘的下場。
如此想着,這段時間因李佑生病帶給她的不安和焦慮重又瀰漫開來。
爲了璟兒和長樂,她不得不提早做準備。
景仁宮裏,姚思甜捏着銀勺一圈一圈地畫着手中的金絲燕窩。
後殿,辰樂的歇斯底里的哭聲傳來。
她不耐煩地一頓手中銀勺,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表情不悅道:
“哭,哭,哭!沒日沒夜地哭,有完沒完了!那些個奶媽都是死的不成?香雲,去,叫她們消停一些。炒的本小主頭疼!”
香雲應聲出去,不一時帶着一個奶孃進來,奶孃有些爲難道:
小美言情 www.mei8888.com/
“稟小主,往日辰樂公主哭鬧時,總是吉妃娘娘親自照顧的。如今,娘娘離了宮,小公主沒了母妃,難免要哭鬧些!非是奴婢等人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