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只大鳥飛過。
哇哇……
紅月已經爬得很高了。
香雪院裏，衆人嚴陣以待。
江書晚抱着璟兒，拉着長樂，被所有人圍在中間，退到了懸崖邊上。
再退就掉下去了。
外面，蕭策留下的侍衛舉着火把，把宮裏能燒的都燒了，圈出了一個火圈。
火圈外，絲絲的響動讓人頭皮發麻。
“好香啊！”
長樂聞着空氣中醉人的肉香味，肚子不爭氣地咕咕亂叫。
兔子肉已經喫膩了。
蛇肉倒是沒嘗過。
不過說完，她就閉嘴了。眼下的處境很顯然不是該討論喫的時候。
晚姐姐雖然看着鎮定，但她挨在身邊，很明顯就感覺到了晚姐姐的緊張。抱着璟兒的手背上青筋盡顯。
“娘娘，這麼多蛇，實在不正常。”
安子滿頭是汗。
他調配的藥物最是靈驗，可也架不住這麼多蛇自殺式的攻擊。
傳言南邊有奇人，可御獸御蟲。
只要竹哨吹響，蟲獸就成了千軍萬馬，任他驅使。
江書晚看着熊熊烈火，聞着空氣中陣陣焦香味，心想她還是低估了那個女人。
皇后，已經瘋魔。
不光是貴妃和二皇子，就連她和璟兒，皇后也不打算放過。
也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她若是羽翼豐滿，只怕也早就對皇后下手了。
又何必步步爲營，小心算計。
一力降十會。
火光在漸漸暗去，侍衛的圈子也一點一點縮小。江書晚已經退到了懸崖邊，退無可退。
紅綃和汀蘭一左一右，護在身旁。
安子提着一只布袋，手中滿滿抓了一把藥粉。
一條手臂粗的毒蛇，吐着信子，從火光中飛躍而出，直衝江書晚的面門而來。
侍衛甲掄起長刀，果斷砍下。
蛇一分爲二。
蛇頭還吐着信子張牙舞爪，死不瞑目。
火光熄滅的瞬間，有腥風撲面而來，十個侍衛舞着長刀蜂擁而上。
面對敵人，他們從來沒有後退過。
今日簡直是奇恥大辱。
有一瞬，竟被這蛇潮唬住了。
說出去簡直丟人。
小院裏，腥風血雨。刀光劍影成了密密的包圍圈。
天上的紅月好似更紅了一些。
“晚兒！”
有呼叫聲，從院外隱隱傳來。
“還愣着幹嘛！宛妃若是有個好歹，朕誅你們九族！”
是李佑。
聲音洪亮，有力得很。
正殿過來，明明只有半炷香的時間，他卻足足走了半個時辰。
越靠近香雪院，蛇羣越密集。
他的心也越涼。
來的時候，還能遙遙看到小院的火光，現在什麼都沒了。只有窸窣聲不絕於耳，只有漫天的焦臭味。
“皇上，修竹園……修竹園……”
福臨哆嗦着，他剛剛接到消息，修竹園已經被蛇潮夷爲平地了。
這種恐懼生平未見。
他想要同皇上稟告一下噩耗。
可皇上兩眼腥紅，手持長劍，宛若惡魔轉世。
此刻眼裏心裏只裝得下一個宛妃。
皇上是會武的。
福臨時常會忘記這個事實。
皇上從十幾歲開始，就跟着舅父祕密練武，身手還不錯。可皇上總是喫那讓自己看起來很虛弱的藥，一副奄奄一息的嬌弱模樣，總是讓他這個貼身伺候的人也忘記了皇上會武這個事實。
都怪皇上演技太好。
騙過了所有人。
鄭老太師、寧國公都當皇上只是個任人揉捏的面糰，想怎麼捏就怎麼捏。然後他們都死了。
全家、全族死光光的那種。
現在是周丞相和皇后。
他們是知道一些皇上的祕密的。
當初還幫皇上一起對付過鄭家和寧家。
可他們或許是日子過得太好，太舒適了，也或許是覺得自己終究是戰勝了鄭家和寧家的，是勝利者。
勝利者總是有些驕傲在身上的。
總覺得自己得天獨厚，猶如神助。
別人欺負皇上，死了，是他們太笨。
自己比他們聰明，所以可以也來欺負一下子。
難怪聖人說，聰明反被聰明誤。（聖人：我也不知道說沒說。）
皇后有時候就是太聰明過頭了一些。
比如現在。
周家人欺負一下貴妃、甚至欺負一下皇上，皇上還是能忍的。
可實在不該來欺負宛妃娘娘。
宛妃娘娘要是沒了，周家估計也得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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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臨站在禁軍護衛圈裏，急得幹跺腳。
“皇上！”
皇后被人擡着，從後面來了。才落地，就發出了一聲驚呼。
“怎麼會這樣？”
皇后這輩子都沒見過這樣的地獄。（也就今晚見了兩次。）
她從修竹園來，心滿意足。
但做戲要做全套，這一點她懂。
收拾了大的，現在她要來看小的如何下場。
卻意外看到了皇上，雙目通紅，拿着一柄長劍身先士卒，在蛇羣裏砍啊砍啊，英勇無比，心急如焚。
不咳嗽了。
不虛弱了。
走路也有勁了，砍蛇砍得飛起。
“踐人！”
李佑滿身是血，走到皇后身邊，一把揪住她的衣領子，長劍高高舉起，一劍就要捅下。
“噗呲！”
長劍穿過肉，扎進了骨頭。
皇后跌坐在地上，看着身前海德祿擋在自己身前，被劍刺了個對穿。
“皇上，娘娘是無辜的……”
海德祿口吐鮮血，說了此生最後一句話。
他從潛邸就跟隨齊王妃。
看着她從青蔥少女，成了齊王妃，成了太子妃，又成了皇后。
皇上要坐穩皇位，皇后必須鼎力相助。
於是，皇后成了皇上手中的刀。
心甘情願。
李益仗着軍功，藐視皇威，三道聖旨都傳不來他進京。
皇上不高興了。
皇后就讓李貴人的枇杷里長了藥，能毒死鄭貴妃那是最好，一箭雙鵰。
鄭貴妃卻大難不死，還生了兒子。
鄭家封了太師，權傾朝野。鄭世子在端午宴上，拿出一沓軍士的名字，寫好了封賞，要請皇上蓋上玉璽。
皇上又不高興了。
宴會上，皇后就坐在皇上身邊，她都看見了。
於是，趁着忠妃作死，一個叫碧兒的宮女被她派到了延禧宮，可惜竟功虧一簣。
鄭貴妃真是命大。
不過她順帶手的還幫忙解決了忠妃，倒是叫皇后少了好些功夫。
可惜鄭家還是被皇上搞倒了。
皇上陰柔的面孔下，還是有些東西的。
海德祿還記得，那日冰天雪地，他在冷宮吊死了鄭皇貴妃，出來的時候，天上飄起了雪。
冷！
徹骨的冷！
正如此刻。就算前頭殺聲震天，血肉亂飛，行宮的密林沙沙作響，暑氣和血氣一陣一陣的朝他涌來。也抵擋不住從骨頭裏發出的寒冷。
可惜，還沒看到宛妃那個踐人死在皇后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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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下的一刻，海德祿還是很欣慰。
還好，劍不是插在皇后娘娘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