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蔣念心正坐在餐廳的長桌前喫飯,落坐的位置與之前大不相同。
之前,作爲約翰先生的養女,她坐在長桌的另一端,如今,作爲約翰先生的繼女,故去約翰夫人的親生女兒,她的位置就在約翰先生的右手邊。
很明顯,左手邊的那個位置是她那個素未謀面名義上的哥哥的。
酒足飯飽之後,約翰先生放下手裏的刀叉,接過一旁侍者雙手奉上的雪白的帕子擦了擦手,大手一揮,丟到面前的碟子裏。
半倚半靠在椅子上,看向蔣念心,見她眼眶微微發紅,開口詢問。
“聽說跟你一起來的那個傭人死了。”
面無表情,語氣平淡,像是飯後閒聊一樣隨意,聽起來完全不像是在議論一樁槍擊案,倒像是跟家裏人拉家常。
蔣念心拿着刀叉的雙手一怔,停下手上的動作,擡眸看向旁邊的男人,雙脣嚅動,片刻點了點頭。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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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先生沉重地嘆了一口氣,似乎很是惋惜,起身,擡手拍了拍蔣念心的肩頭。
眼瞅着他就要離開了,蔣念心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對着他的背後大喊了一聲。
“爸爸。”
約翰先生背對着蔣念心,眉頭一皺,立刻舒緩,眼底那抹陰森詭異隨着轉身動作霎那間蕩然無存,繼續若無其事的問道。
“有什麼事嗎?”
蔣念心抿了一下嘴脣,上前走了幾步,靠近他,難爲情地說。
“您能幫幫我,找出殺害小槐的兇手嗎?”
“她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我沒辦法跟蔣家人交代。”
“您不知道,她還有一個母親,就在蔣家做廚娘,她們二人相依爲命……”
約翰先生擡起手,停在半空中,手心朝向面前的女人,五指微微張開。
一個動作打斷了她的話。
“不用繼續說下去了,我在得知小槐姑娘出事之後,已經派人去調查了。”
“雖然我沒有能力抓住殺害小槐的兇手,但是我可以查出真兇是誰。”
“這樣也好讓你跟她的家裏人交代。”
義正言辭地說,說話的過程中神情漸漸凝重,看起來對於小槐的死去很是惋惜。
蔣念心眼睛一亮,感激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沒想到約翰先生竟如此心善,已經幫着去調查是誰殺害了小槐。
嘴角微微上揚,眼眶裏充盈着淚水,不知是難過還是感動。
“謝謝您,我替小槐謝謝您。”
“這是我應該做的。”
約翰先生收起臉上的表情,沉着一張臉,不緊不慢地說。
立刻招了招手,示意旁邊的保鏢過來。
“去叫梅和肯進來吧,帶小姐回房間。”
保鏢應聲退了出去,不一會進來兩個人,梅和肯走到蔣念心身旁,示意她可以從餐廳離開了。
這個行爲又讓蔣念心想起之前那件詭異的事情,那個一模一樣的走廊,盡頭關着的鐵門。
自從她那日撞見之後,在餐廳用餐結束,約翰先生一定會喊梅和肯進來,讓她倆陪同她一起回臥室。
蔣念心臉色一沉,乖巧地跟着梅和肯走出去,轉過身去,眼底一抹異樣。
她不是傻子,還能不明白這個便宜老爹的意思,不就是怕她再去撞見那個鐵門嗎?
改日她倒要親自去看看,裏面藏了什麼寶貝東西,對她這個繼女都要藏着掖着。
轉念一想,難不成是留給他那個養子的?
兩手一攥,心中一橫,這更不行了,她可是約翰夫人的親生女兒,這裏所有的東西都得有一半是她的。
什麼養子不養子的,如今她回來了,就沒有他的份了。
挺直腰桿走了出去,一路上眼珠亂轉,偷偷地左瞧瞧右看看,想要找到之前那個走廊。
直到回到臥室,都沒有看見之前那個奇怪的走廊。
蔣念心找了個理由,讓梅和肯去外面守着,她需要休息。
待二人離開,兩手攥在一起,放在身前,不停地搓捻,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在房間裏踱步,來回轉,能把人轉暈了。
心裏想,一定是這裏走廊太多了,又裝飾得差不多,想要找到其中一個,比大海撈針還難。
要不明天去問問管家?
這個念頭閃現在腦海裏,只一秒就被打消了,蔣念心搖了搖頭。
管家跟約翰先生一條心,肯定會把她的一舉一動都告訴約翰先生,到時候她的如意算盤就打不響了。
她再惹約翰先生髮怒,不就讓他那個天天待在a國的養子撿大便宜了。
這事得悄無聲息地做,找個城堡裏的老人問,還不能讓約翰先生知道。
正絞盡腦汁想着,瞥見桌上擺放着的精緻的西式糕點,眼睛一亮。
廚娘,那個瞎眼廚娘。
她跟母親關係也很好,又是這裏的老人,而且從來不會走出廚房,更不會見到約翰先生。
找她再合適不過了。
心中暗暗自喜,一跺腳,下定決心就這麼做,正欲推門出去。
梅卻先從外面推門進來了,慌慌張張的,連門都不敲,伸手指着門外。
“小姐,廚房裏那個瞎子在外面嚷嚷着要見您,肯不讓她進,兩人動起手來了。”
語速很快,急得不得了。
蔣念心來不及迴應她,一個箭步走了出去。
正巧看見走廊裏,瞎眼廚娘背對着她,兩只手撕扯着肯的衣領,肯脖子上有幾道血紅的指甲劃痕,不甘示弱地揚起手舉在半空中,正要落下被衝出來的蔣念心制止。
“肯,住手!”
上前拉住兩人胳膊,呵斥道。
“小姐,我都跟她說了,您在休息,她非得立刻見到您。”
肯生氣地說。
覺得是眼前這個瞎子把蔣念心吵醒的,急於推卸責任,訴說自己是盡職盡責的。
“好了,你跟我進來。”
蔣念心完全不理會肯的意思,看向廚娘,說了這麼一句話。
拽上她的手腕就往房間去。
旁邊站着的梅和肯互相看着對方,再看看蔣念心的背影,十分詫異。
小姐怎麼會把那個瞎子帶進房間去,她不是一直都不待見這個廚娘嗎?
發生了什麼,兩人一頭霧水,看着對方,誰也沒張口說出個所以然來。
肯想不明白,梅更不可能想明白。
眼瞅着蔣念心將人拉進房間裏,反手嚴嚴實實地關上臥室的門。
梅和肯在門外詫異,屋裏的瞎眼廚娘更是震驚,她都懷疑拉着自己進屋的人是不是蔣小姐。
確實是,她聽到聲音了。
只是這態度怎麼變化這麼大,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蔣念心鬆開手,站定在她面前,頭一回輕聲細語跟她說話。
“我問你個事情,你知道就告訴我,但不準跟任何人提起。”
瞎眼廚娘眉頭緊皺,腦袋微微往前,十分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
她要問什麼,怎麼感覺神祕兮兮的。
“你知不知道這座城堡裏有一扇大鐵門?”
這句話的每一個字敲擊在她的耳蝸上,都像是大鐵錘敲打腦幹,砸得腦子嗡嗡作響,下一秒就要炸裂了。
臉色肉眼可見的由紅轉白,只在一瞬間。
下一秒呼吸急促,像是犯了哮喘病似的,脊背一熱,冒着冷汗,身體隨即晃動了幾下,艱難地站穩。
她怎麼也想不到,蔣小姐的嘴裏會出現“大鐵門”三個字。
她都知道了嗎?還是說,她察覺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