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她這般懂事貼心的話,卻讓這位婦人忽然嚎啕大哭起來。
「我可憐的女兒,都怪娘不好,讓你這些年受苦了,都是娘不好,要是娘早點找到你,你就不用過得這般辛苦了。」
她的女兒啊,捧在掌心裏的寶貝女兒,從來都是恣意嬌貴的,何曾說話變得這般小心翼翼了,這是究竟吃了多少苦頭才會變得如此懂事的啊,她不敢想像,不敢想像她的女兒這六年來經歷了什麼,也不敢想像她過着什麼樣的艱苦日子。
這蕭七七耳聽得婦人哭得這般傷心,她有些無措地繼續拍着她的後背,安慰著。「這位夫人,你真的不用傷心,我真的過得很好,你不用如此自責,我不怪你,你就不要自責傷心了。」
「夫人?!」秦氏聽到這個稱呼更為傷心,她的手顫顫地撫著蕭七七的臉。
「你還說不怪娘,你連娘都不願意叫了。說來,是娘的錯,若非娘當年收養了淑倩那個丫頭,我的女兒的也不用受苦了,都怪娘,是娘的錯,如今你怨娘,恨娘,娘都能接受,可女兒啊,你不能不認娘啊。」
「可我,我——」她雖是感動,可畢竟娘這個字,哪怕她已經早有心裏準備,想過各種認親的情形,可真正面對,讓她叫出這個字,蕭七七還是叫不出口。
「夫人,你別為難女兒了,那位邀月姑娘不是都說了嗎,說女兒失去記憶,忘記了過去的事情,都認不得人了,你這忽然讓她叫你娘,她恐怕也是張不了口的。」
蕭立明寬慰著秦氏的同時,他望向蕭七七那邊,此刻他的眼神裏帶着幾分期許,他是希望無論如何,蕭七七都能夠喚秦氏一聲娘親的,這六年來,女兒的失蹤,生死未仆,留給秦氏極大的傷痛,導致她這些年身子骨也越來越差了。
如今,好不容易見面了,卻是相見不相識,女兒看到他們,就跟看到陌生人一樣,那眼裏沒有過去的儒慕之情,也沒有過去的那般親昵靠近之意,說來,看到這一幕,哪怕是早知曉女兒失憶,作為父親的蕭立明,連他都無法接受,何況是素來最為寵愛女兒的秦氏了。
「這——」蕭七七看到蕭立明眼裏的那份痛苦,她張了張口,想着叫娘吧,可是那個字就在嘴裏,卻是怎麼都吐不出來。
「妹妹,妹妹,你真的連二哥也不認得了嗎?妹妹,二哥小時候可是最疼你的,你要什麼,二哥都會幫你得到的,你想一想,你真的連二哥都記不得了嗎?」xin子急的蕭致琪快走幾步,搖著蕭七七的肩膀,想要讓蕭七七想起來。
蕭七七自然記得蕭致琪,她上次可是已經得到了原身的記憶,所以面對這一家人,她都認得,可是認得,她卻不能承認,因為梅長卿就在邊上,她這一承認,她就必須要承認跟梅長卿的那門親事,而這個,卻是對她最大的為難。
所以,她只能說。「你們真的確定了我就是你們要找的親人嗎?這萬一,萬一要是你們找錯了——」蕭七七還沒說完呢,卻已經被秦氏打斷了。
「不會有錯的,不會有什麼萬一的,你就是我的女兒,作為一個母親,我怎麼可能會認錯自己的女兒,你就是我的女兒,我那個可憐的女兒七七,娘不會認錯你的,不會的。」說着,說着,秦氏又哭了起來。
「對不起,讓你傷心了,娘。」蕭七七最終還是開口喚了秦氏一聲娘,可憐天下父母心,她努力替原身蕭七七盡了那份孝心吧。
而她這一聲娘,讓秦氏徒然雙目發亮。「七七,你再叫一聲,再叫一聲娘。」
「娘。」其實喊出了第一聲,再要喊出第二聲,好像也並不難。
「哎,我的女兒啊。」秦氏喜極而泣地抱住蕭七七,這一次,她是因為高興才哭的。
「娘,你別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嘛,你不要再哭了,我真的過得挺好的,你應該找到我而感到高興才是,別哭了啊。這麼大好的日子,得高高興興的,慶祝慶祝才是。」蕭七七拿出隨時帶着的乾淨帕子,細細地幫着秦氏給擦乾淨了。
「對對對,七七說得對,娘找到你理當高興才是,該高興才是。」只是話是這麼說着,秦氏還是控制不住流了眼淚,蕭七七隻好又幫着她擦著。
那蕭立明等人在邊上看到母女二人相認,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尤其是急xin子的蕭致琪,看到蕭七七都認了母親了,便催著道:「妹妹,妹妹,我是你二哥,既然你認了娘了,那你也得叫我一聲二哥了。」
「二哥。」蕭七七笑着喚了一聲,這聲二哥可比娘喚得容易多了。
「二哥,叫了二哥,有見面禮不?」蕭七七調皮地眨了眨眼睛,原身跟蕭致琪從小也是這般沒大沒小慣了的,所以蕭七七這個舉動一出來,其他人頓時想起過去的畫面,尤其是秦氏,心酸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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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娘這裏有,娘這裏什麼都有,女兒你想要什麼禮物,娘都給你張羅來。」雖然秦家被抄家了,可罪不及出嫁女,秦氏可是有嫁妝的,當時出嫁,十里紅妝,羨煞旁人,那可是秦家一半的家財,秦老將軍給了大女兒,就是為了讓她在婆家活得有底氣。
這次蕭家其實也是捨不得秦氏那一大筆豐厚的嫁妝,若非江淑倩苦苦相逼,蕭家不好得罪四皇子,也不可能會放棄秦氏的嫁妝,將這蕭家二房趕出蕭家的。
而秦氏之所以想要跟蕭立明和離,陪着老父受苦來羅峰縣,那也是為了老父能夠名正言順地接受她的照顧,她是打算用她的嫁妝來照顧秦家的。
可最後事態發展到連秦氏都沒想到,不單單是她,整個二房都被踢出了蕭家族譜,每每想起這個,拖累了相公跟二個兒子的前程,秦氏就心痛難忍。
好在,如今找到女兒七七,也算是去了秦氏心頭的一塊心病,總算是有些安慰了,秦氏也不再多想什麼了,只想好好地彌補女兒這些年所受的苦。
而蕭七七卻是朝着蕭致琪攤攤手,很是堅持。「娘,你的是你的,二哥的是二哥的,那可不一樣。二哥,你記得啊,要給見面禮。」
「記住了,記住了,妹妹果然跟過去一樣,只會跟二哥鬧,你怎麼不問大哥也要禮物呢?」蕭致琪雖然很高興妹妹跟他親近,可他還是羨慕大哥,每次妹妹都不會去從大哥那裏摳好東西,就知道從他這裏摳。
「你怎麼就那麼小氣呢,大哥是大哥,我肯定也會向大哥要的,誰都逃不了的,都得給見面禮,大哥,你說是吧?」蕭七七笑嘻嘻地朝着邊上另外一位溫潤公子也伸出了手。
「妹妹想要什麼禮物?」蕭致遠也站了出來,眼眸溫和地看着蕭七七,這位大哥素來儒雅溫潤,倒是跟梅長卿有得一比。
「這禮物嘛,得大哥親手做的才有意義,這樣吧,大哥素來擅長做什麼,就送妹妹什麼好了。」蕭七七可是記得這位大哥在書畫上可是一絕,給她寫副字或者畫個畫什麼的,正好,也省得哥哥們煩心禮物,畢竟今日不同往常了,她得體貼著點。
而果然,蕭七七這麼一說,蕭致遠笑着點了點頭。「行,大哥回頭給你畫副畫好了。」
「那敢情好,正好可以掛在客堂里,四面牆壁還沒掛什麼東西呢,大哥畫好了正好可以裝飾裝飾我那客堂,讓我也附庸風雅一回。」
「行啊,學問見長了,如今連附庸風雅四個字都會了,真是了不起。」蕭致琪逗著蕭七七道。
「二哥別以為誇獎我幾句就可以不送禮物了,我告訴你,那是沒門,你是一定要送我禮物的,不給你賴掉。」蕭七七哼了一聲。
「爹,娘,大哥,你們瞧瞧,妹妹也太欺負人了,而且從來還都是只欺負我一個人。」
「誰叫你老是喜歡逗著妹妹,活該你被你妹妹欺負。」蕭立明輕斥了一句,轉而朝着蕭七七道:「女兒,你看,爹都幫你教訓你二哥了,幫你出氣了,那爹是不是可以不送禮物了?」「不送禮物是不行的,爹跟大哥一樣好了,也親手給女兒畫個畫,寫副字什麼的就行了。」蕭七七笑了笑道。
「那行,你大哥既然給你畫副畫,那爹就給女兒寫副大字好了。」
「嗯,好,謝謝爹。」蕭七七毫不客氣地接受了。
「跟你爹那麼客氣幹什麼,來來來,娘帶你去挑禮物去。」秦氏滿心想着彌補女兒,自然想着要讓女兒從她嫁妝里挑選最好的東西。
可蕭七七對於那些卻是沒什麼興趣。
「娘,那挑禮物的事情等會再說吧,眼下我們還是進屋去說話吧,你們都站這裏很久了,也該累了,我們進屋去吧,等會女兒親自下廚給娘親做好吃的。」
「好,好,好,娘聽你的,娘都聽你的。」秦氏找到了女兒,又見女兒認了她,自然滿心歡喜地在蕭七七的攙扶下進了屋子,雖說她認為自家女兒做不出什麼飯菜來的,可這是女兒的一片心意,等會就算是再難吃,秦氏覺得也一定要捧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