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若鴻羽的溫柔掌心,輕輕地落在上官飛燕的肩上,微微一驚的上官飛燕,倏然轉身,視線裏是那張清雋出塵的面容。
他若初見那般,一襲錦繡白袍,青絲飛舞,衣袂揚起,黑曜石般溫潤如水的眼瞳,盛滿天山神水池的泉水,清澄明亮。
“上官兄,你怎麼了?”溫柔的目光靜落在上官飛燕微翹睫毛上顫動的露珠,眸底水色不由地震開。
“你,你哭了?”他溫暖的手指輕輕撫過她的眼角,熱燙的水珠落在他的指腹上,他是既震驚又茫然。
上官飛燕望着眼前俊逸出塵的美麗少年,他眼中那絲絲的溫柔,想要東陵昭冰寒的目光跟絕情的口吻,莫名地被刺傷了。
她目光閃爍,脣瓣輕扯一抹不成型的笑容。“子楓兄,你怎麼來了?”她尷尬地避開了梅子楓的手,雖然挺留戀他掌心裏溫暖如椿的感覺,但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情感,她歉意地退開一步。
梅子楓望着一時空落落的手,停留在半空之中,他溫潤的眼眸,光澤暗淡了下來。不過很快恢復了一貫溫文而笑的神情,他目光眺望着遠處,不知道在看什麼。
“皇上馬上要回宮了,在下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前來迎接皇上入宮的。”
“原來如此。”上官飛燕淡淡地笑了笑,她迎風而立,吸了吸發酸莫名的鼻子,調整着一片混亂的心情。
梅子楓回眸,溫柔的光澤熠熠而閃,他似無意提起。“聽皇上說起,上官兄將阿里大草原治理得很好,這次我朝能夠同關外十八部落締結友好盟約,也全靠上官兄從中周旋,促成此事成功的。皇上因此傳召上官兄一同入京,並封賞上官兄官復原職,在下在此恭喜上官兄了。”他話到這裏,目光瑩潤,語調低柔了些許。“在下還聽說,上官兄差點命喪歸口嶺的斷崖口,不知道現在身體可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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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飛燕側眸輕輕一笑。“你看在下現在模樣,身體自然是沒問題了。倒是你,子楓兄人在京都,對外發生的事情卻了若股掌之間,真叫在下佩服得很。”梅子楓溫文儒雅的氣質,會令人莫名地心安下來,呆在他的身側,上官飛燕心中的那股煩悶之氣,在他溫柔清澈的眼眸中逐漸消散而去。
梅子楓見她此時神情跟剛纔落寞悲憤的模樣全然不同,不由地脣瓣輕揚,笑得舒緩。“其實在下才應該佩服上官兄纔是,聽說那阿里大草原上最美的女子,阿里酋長的掌上明珠對上官兄愛慕有加,就算皇上賜婚,封號安樂公主,她依舊不顧一切地跟隨上官兄一同入京而來,可是羨煞旁人。在下可就沒有上官兄如此的好運了,可沒有這麼一位癡情的紅粉知己緊跟身後呢。”他一貫溫潤的眼波難得起了調皮光彩。
上官飛燕苦笑一聲,她沒好氣地飄了梅子楓一眼。“好啊,一年多沒見,梅大人倒是改變不少啊。這趟回來,也不見你安慰安慰在下在阿里大草原風吹日曬,風吹雨淋,過着一年艱難困苦的日子,反倒還開起在下的玩笑來了,實在是可恨可惱!”她腮幫子鼓鼓的,佯裝一臉憤怒之意。
梅子楓忍不住失笑出聲,他趕緊賠禮道歉着。“是在下的錯,在下給上官兄這廂有禮了,如何?”
“少貧嘴,沒有誠意。”上官飛燕微惱地望着梅子楓。
“那麼在下給上官兄跪着賠禮,可有誠意?”梅子楓袍角翻動,大有給上官飛燕跪下賠禮的趨勢。
上官飛燕趕緊架住他的雙臂,笑得有些無奈道:“男兒膝下有黃金,在下可是要不起梅大人這一跪,你可別折殺我了。”
梅子楓笑得有些深意,他專注着他素淨的容顏,起身在風中輕輕落下一語。“如果是你的話,那是承受得起的。”他目光此時有些黯然,脣角浮動淡淡的苦澀。
“子楓兄說什麼呢?”上官飛燕詫異地望着他,她怎麼有一種錯覺,此次回來,梅子楓看她的眼神跟往日不同。
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他的眼神之中偶爾會帶起一股淡淡的悲傷之色。不由地,上官飛燕微微擡了擡眉。
梅子楓卻轉過身來,語笑綿綿,溫柔如常。
“沒說什麼。只不過是想問問上官兄,明日可有空閒?”
“皇上給下官七天時間整理上官府邸,在下在想,明日應該有空吧。子楓兄是有什麼事情嗎?”上官飛燕淺笑道。
梅子楓揚脣而動,溫瞳明亮。“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上官兄欠下的債,這次總該還清了。”
上官飛燕訝然一挑眉。“哦?什麼債?”她倒記不得欠梅子楓什麼債啊?
那梅子楓溫暖掌心卻毫不客氣地拍上她的肩膀。“阿里大草原上,上官兄一曲揚名天下啊。”他莫名地說了一句。
上官飛燕失笑出聲,心中瞭然。
“原來子楓兄一直記得此事啊。沒想到出塵若謫仙公子一般的梅大人,竟然也會跟在下斤斤計較,小心眼啊。”
“對別人不會。”梅子楓脫口而出道。
“子楓兄,你說什麼?”是她耳朵出問題了嗎?她好像聽到什麼奇怪的話,不過這裏山風吹得厲害,她倒是聽不太真切梅子楓剛纔說的話。
“我是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當時應允下的諾言,如今也該兌現了。”梅子楓揚袖一起,手指輕柔地點了一下上官飛燕的額頭。
而後他察覺到他失態了,立即縮回手指,神情有些尷尬,兩頰莫名地泛動隱隱的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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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上官飛燕倒沒注意到梅子楓神情有異,只是好笑梅子楓如今也若凡夫俗子一般地耿耿於懷了。
當下她二話沒說,爽快地應承下了。
“你放心,欠你的一定還給你。明日是吧,行,我帶着椿雷琴便是了,只是敢問子楓兄,你想在下在何處還債呢?”
梅子楓呵呵一笑,他道:“風煙亭。”
上官飛燕側目定定地望着梅子楓,忽而抿脣笑道:“是個好去處。反正人到京都,一直未能有機會欣賞得到京都風情,明日就有勞梅大人帶路指點一二了。”
梅子楓側目,笑看着上官飛燕,一雙溫潤的眼瞳波光清流,卻並不言談,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上官飛燕望着他,會心一笑。
隨後他們二人相視而笑,並肩而立,一同迎着山風,呼嘯而過,任由其吹亂他們的髮絲,他們的衣衫。
在他們不遠的地方,一道緋紅衣衫隨風飛舞,他,青絲翻飛,一雙深邃妖嬈的單鳳眼,波光飛流而起,浪花不斷。
他望着山風口處,那並肩而立的一對俊美少年,白衣清雋出塵,紅衣俊美清麗,相視而對的笑容,有心而發,溫暖如椿。
他們站在一起,恍若碧玉鑄就,恰若觀音佛前的一對金童玉女,神情安逸祥和,笑意舒緩,好像只要一個舉動,一個眼神,不用多少的言語交談,他們便能瞭然地知曉對方的意思。他們之間這種默契,這種放鬆的心情,他從未曾在她的眼睛裏看見過。
從有記憶以來,她對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防備着,笑容也是,雖然表面上看似笑得雲淡風輕,但她眼底那抹強烈的戒備是不容掩飾的。
而她只要呆在梅子楓的身邊,她眼中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戒備,她對梅子楓的放鬆出自自然的,毫無矯情的成分,看她的樣子,很安然,也很舒心。
原來如此。
原來的本來,他明明早就知道的,明明知道她的心中有一個梅子楓,不管是男兒身的上官欽也罷,還是現在女兒身的上官欽,他們的眼裏,心中都只有一個梅子楓。只有那個出塵若神仙公子一般超然物外的男子,才能夠停駐在他們的內心深處,纔會讓他們毫不防備地真心對待。
只是,只是儘管知道,儘管明明早就知道,他的心緒還是不平,浪潮翻起,他無法阻止,也無法壓抑。
單鳳眼中波光徒然一凝,緋紅的衣袖下指尖僵硬。
而後隨風揚起,緋紅的身影消散在天地之間。
此時的上官飛燕似察覺到什麼,她倏然轉身,視線困擾地注視着遠處的某一個地方。很奇怪的感覺,有些惶惶的,她心中感覺有些不太對勁,會出什麼事情嗎?
緊緊凝結的雙眉,淡淡籠罩的愁絲,浮動她清亮的眼波,光色飛旋而起,細細的浪花涌動湖面,漾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湖面忽而難以平靜下來。
“怎麼了?”梅子楓察覺到上官飛燕神情有異,他擔心地望着她。
“沒什麼,沒什麼。”上官飛燕嘴角輕輕一扯,她勉強地笑了笑。心中着實有些不安,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梅子楓也不再追問,他溫柔地笑道:“這裏山風過大,容易着涼。我看我們還是不要站在這裏吹風了,一同回去吧。”
“也好。”上官飛燕點頭道。
他們二人並肩離去,一步一步,影子逐漸消散在背後那個人的單鳳眼中。
“玄夜!”忽而他低沉地喚了一聲。
“屬下在。”玄夜躬身而立。
“立即去青衣樓調出上官欽的資料,越詳細越好,包括他的家族,他身邊的寒烈以及雲翩翩的資料也一併調出。”東陵昭眸底暗流浮沉而起。
這件事情遠非表面看起來的那麼簡單,他迷失了一段日子,此刻也該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