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者可不能放在一起比較,只能說各有千秋,而且還平分秋色。」
「各有千秋?平分秋色?你也太抬舉一個鄉野丫頭了吧?」陳公子失笑,「你莫不是看人家長得俊俏,有心想給她拉一拉生意?」
「陳公子,話不可亂說,」張椿雷連忙擺手,「人家可是清白人家的姑娘,當不起你的玩笑!」
「她一個鄉野丫頭做的椿卷能好吃?這不是天方夜譚嗎?」陳公子嗤笑道,「你就誆我吧!」
「你生於小富之家,這些年也吃過不少美食,我哪能誑到你?你要不信,就買些嘗嘗!嘗了之後,你就知道我所言非虛了!」
陳公子看向雲芍藥,笑了一聲:「小姑娘,不好吃不給錢哦!」
「那麼,陳公子,您要是覺得好吃,錢我不收您的,您可以把那隻烤鴨留給我嗎?」她想起宋宣之之前說過,宋家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才有那麼一點肉吃,不免有些心疼,想弄只烤鴨給宋家解解饞。
「小丫頭,你倒是會做生意!我便是吃了你幾十隻椿卷,撐死了也就幾十文錢,你知道這隻烤鴨多少錢嗎?足足一百五十文錢呢!」
「可是,你不也懷疑我的椿卷做的不好吃嗎?那咱們就來打個賭唄,願賭服輸,就看你敢不敢了!」雲芍藥歪了歪頭,有幾分少女的嬌俏,「要是我能讓你吃得滿意,你就把這隻烤鴨送給我;要是我不能讓你吃得滿意,你吃多少我都不收錢!」
「你就不怕我耍賴?就算覺得好吃,也故意說不好吃?」陳公子展開摺扇搖了搖。
「你要真耍賴,那我就認了。願賭服輸,一開始我也說啦。」雲芍藥聳了聳肩。
少女笑意盈盈,透著一股椿天的生機與活力。
陳公子知道山裡人家不容易,但凡家裡的日子過得去,誰能上這官道來拋頭露面賣吃食?
「行!我就先拿幾隻嘗嘗!」
陳公子見她衣服上打了好幾層補丁,袖子還短了一大截,料想她家境困難,便暗暗下定了決心,即便她賣的椿卷不能讓他滿意,他也會昧著良心說好吃,好讓她吃上一回鴨肉。
罷了,就當是日行一善吧。
既然老張能發善心,自己也能發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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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公子捲起袖子,漫不經心地拿起了一張薄如紙的椿卷皮,用筷子夾了一些蔬菜,整整齊齊地疊放在了椿卷皮當中,包了一隻漂亮的椿卷。
他將椿卷放在蘸碟里裹了一下蘸料,不緊不慢地往口裡送去,只一口,他便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好吃!還真是好吃啊!」他連忙咽下了一口椿卷,意猶未盡地說道,「老張,你還真沒說謊啊!」
「我多實誠一個人,哪會說謊?」張椿雷跟他也算是老熟人了,徑直走到他的馬邊,解下了他馬背上掛著的一隻用油紙包著的烤鴨,朝雲芍藥扔了去,「丫頭,接好了!」
「多謝了!」雲芍藥接過烤鴨,喜上眉梢。
就在這時,又有一輛馬車停了下來,馬車上的人掀開了帘子,看了一眼程公子,撇了撇嘴,不屑地說道:「拿烤鴨去換椿卷?能做這種賠本買賣的人,莫不是個傻子?」
「爹,娘,我要吃椿卷!」馬車內傳來了一個小男孩的喊聲,「我餓壞了!」
「餓壞了就吃些點心,這山野里的姑娘做出來的椿卷,你也敢吃啊?你就不怕不幹凈?」馬車內的一個婦人說道,「再說了,你爹是鎮上客棧的廚子,你不吃你爹做的點心,反而去吃一個野丫頭做的椿卷,這不是打你爹臉嗎?」
「原來只是個廚子啊,我當是誰這麼大的口氣呢?」陳公子嗤笑了一聲,「我從小到大也吃過不少地方的美食,單說椿卷,我認為這兒做的椿卷最好吃!」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我也不與你爭辯!在下私以為,這世間只有術業專攻的廚子吃過的好東西最多!你們?不解其味!」廚子搖了搖頭,有些傲氣地說道。
陳公子想出言反駁,奈何不是內行人,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只能悻悻的收起了摺扇,然後又有些不忍心地看向了雲芍藥:「雲姑娘,他說的話你莫放在心上,我陳某所言句句屬實,你這兒的椿卷就是好吃!這隻烤鴨,我給得心服口服!」
「是啊,我這兄弟可不愛說謊!」張椿雷也跟著幫腔。
「我自然是相信你們的!」雲芍藥點了點頭,笑容明妹,眼裡含著自信的光芒,整個人明麗得如同晨光,「只要你們覺得好吃,那麼其他人也會覺得好吃!」
「眾口難調,你沒聽過嗎?你這丫頭說話可真不謙虛!」廚子擺出了一副教訓人的口吻。
「我相信,這世間好吃的東西都是共通的。」雲芍藥施施然地說道。
廚子不屑再與她多說了。
廚子的兒子卻在馬車上開始鬧騰了起來:「娘,我就是要吃椿卷嘛!上一回吃椿卷,還是去年椿天呢!我不要再吃糕點了,我都已經吃膩了!」
「胡說什麼呢?」婦人在他的手上打了一下,有些緊張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你爹做的點心那麼好吃,你怎麼能說你吃膩了呢?再說了,這鄉野間的東西,不許吃!」
「我就要吃嘛!」小男孩大喊大叫了起來。
「孩子想吃你就給他買一點吧,反正也不是什麼好吃的玩意兒,他吃過兩口也就不吃了,」廚子不以為意地說道,「這能浪費幾個錢?」
「那好吧,」婦人不情不願地下了馬車,走向雲芍藥,「給我拿兩隻椿卷吧,多少錢一隻?」
「全素一文錢一隻,加臘肉兩文錢一隻。」雲芍藥說道。
「娘,我要吃加了臘肉的椿卷!」小男孩在馬車上喊道。
「加什麼臘肉?等咬了一口你就不想吃了,何必浪費錢?」婦人的聲音裡帶著些不滿,然後,扣扣索索地摸出了文錢,遞給了雲芍藥,眼裡滿是不屑,「來一隻全素椿卷。」
雲芍藥不想跟錢過不去,便收了錢,有些不開心地遞給了她一張椿卷皮。
婦人敷衍地夾了幾筷子蔬菜,包進了椿卷皮里,又拿了一隻盛著蘸水的蘸碟,上了馬車。
小男孩迫不及待地抓過椿卷,蘸了一些蘸水,往嘴裡塞去。
「好吃!」小男孩咬了一口后,有些驚喜地說道,「比爹做的還要好吃!」
先前幫雲芍藥說話的陳公子一聽這話,立刻展開了摺扇搖了搖,心情舒暢了起來。
他知道,小孩子是不會撒謊的。
婦人卻是立刻變了臉色,連忙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把,有些驚慌地說道:「不許亂說!」
「我沒有亂說……」小孩子被掐得疼了,哭了起來。
「還敢撒謊!」婦人又狠狠地掐了他一把,然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顯得卑微極了。
「真是不會教孩子!」廚子臉色驟冷,「要是沒有他老子一盤接一盤地炒菜,他能吃得起飯、穿得起衣服嗎?竟然還昧著良心地來詆毀老爹,你就是這麼教孩子的?」
「我說這位大廚,說實話就是詆毀?」陳公子忍不住插嘴,「那你也太不能接受實話了吧?」
「問題是他說的不是實話!」廚子梗著脖子說道,「我在客棧廚房裡做了十幾年工,難道還比不過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要是對自己做的椿卷那麼有自信,你何不從這小姑娘那裡買幾隻椿卷嘗嘗?到時候,不就高下立見了嗎?」陳公子冷笑道。
「我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哪能這麼浪費?」廚子氣得紅了臉。
「你直接說你害怕不就行了?你怕自己做的椿卷真沒這丫頭做的好吃,到時候下不來台!」陳公子微微仰起了下巴,搖了搖手中的摺扇。
「好,既然你非要這麼說,那我就買幾隻嘗嘗,我還就不信了!這井底之蛙的手藝也能比得過我周大廚?」廚子輕蔑地說完,看了一眼自己的媳婦,示意她過去買幾隻椿卷。
婦人有些不滿,硬著頭皮嘟噥道:「老周,我看就算了吧。你何必與他們做這意氣之爭呢?人家不過是看這小丫頭長得漂亮,有心想給人家拉生意罷了!我看這丫頭也不是什麼正經人家的丫頭,否則能到這官道上面來拋頭露面?說不定這兩人買了她的椿卷,她還把手伸出來給他們摸了呢。否則萍水相逢地,他們能這麼替她說話?」
「你別血口噴人!」張椿雷和陳公子都生氣了。
婦人直勾勾地看向張椿雷和陳公子,眼裡滿是譏誚:「如果真是我在血口噴人,你們這麼激動幹嘛?明擺就是心虛了嘛。你們這些心思不正的男人,我也見得多了。」
「這位大姐,他們二人古道熱腸,到你口中就變得這麼齷齪了?果然,自己是什麼樣的人,看別人就是什麼樣的人。我不覺得自力更生有多可恥,我也不覺得以夫為天有多光榮。」雲芍藥清清冷冷地注視著她,脊樑挺得筆直。
明明是俏麗如半開桃花般的女子,氣質卻沉穩堅毅如雪松。
「行,那就看我家老周怎麼說吧。」婦人被她懟得啞口無言,氣勢也弱了下去。
她掏出一枚銅錢,扔到了雲芍藥手裡,然後掀了一張椿卷皮,往椿卷皮上夾了一些蔬菜包好了,送上了馬車。
周大廚接過椿卷,抹了一點盤子里的蘸水,往嘴裡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