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之從懷中掏出那厚厚的一疊銀票,擺在了桌面上。
夥計看到那一疊銀票之後,態度頓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之前他有多麼不客氣,現在就有多麼諂妹。
「哎喲,客官真是不好意思,是小的之前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了,小的這就向您道歉。」夥計立刻向他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無妨,將你們掌柜請出來吧。」宋明之淡淡地說道。
「是是是,貴客稍等,我馬上就去。」小夥計退下的時候,還朝另一個夥計打了一個招呼,讓他趕緊給宋明之端上最好的茶。
另外一個夥計對宋明之的態度也十分恭敬,麻利地就為他泡了一壺上好的茶,彎著腰提了過來,小心翼翼地為他倒了一杯。
宋明之端起茶來抿了一口,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不一會兒,之前的那個夥計就帶著東家匆忙趕了過來,東家對宋明之的態度也很客氣,將他迎到了樓上的一間專門招待貴賓的房中。
夥計守候在門外,聽他們在裡面斷斷續續的談著話。
夥計在門外也聽不大清楚,只覺得屋裡最開始的氣氛還不錯,接著,東家就有些生氣了,發誓絕對不會將賭場和當鋪賣出去。
然後,也不知宋明之跟他說了些什麼,東家立刻慫了下來,沉默了片刻后,就悻悻地同意了。
夥計守在門外,惶惶不安。
要知道昨天他還對他出言不遜呢,也不知道他成了他的新東家之後,到底會怎麼對他。
不會是要辭工吧?
現在想尋一份好活計,可不容易!
他能在這間當鋪做工,還是靠了裙帶關係才進來的呢。
老東家人走茶涼,誰知道,新東家留不留他?尤其是在他對新東家曾經出言不遜的情況下!
夥計又惶恐又後悔,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兩個大耳巴子,早知道昨天就對宋明之恭敬一些了。
可有什麼辦法呢,千金難買早知道,萬金難買後悔葯,這一切都已經發生了!
因此,在宋明之從屋裡出來的時候,夥計立刻跪了下來,狠狠地在自己的臉上扇了兩巴掌,抬著頭懇求道:「公子,求求你大人不計小人過,你就饒了我這一回吧!小的昨天是真的瞎了眼啊!小的保證以後再也不敢了!」
這間當鋪以前的東家站在一旁,一臉尷尬。
宋明之不是一個會與小人物斤斤計較的人,只是因為當鋪和賭場得罪了雲芍藥,他想要替她出口氣,才會將這兩個地方買下來,想送給她當做一個驚喜!
這人踩低外高,欺軟怕硬,顯然不是一個好夥計,若是繼續留他在店裡,遲早會給雲芍藥惹來麻煩,想到這裡,他堅決地搖了搖頭:「不,我這裡容不下你!」
夥計的臉上一臉絕望之色。
「對待客人,要一視同仁。」宋明之提點了他一句,就下了樓梯。
老東家站在夥計旁邊,無奈地搖了搖頭,覺得他也是活該,便跟著下了樓。
兩人去了縣城裡,當天就辦清楚了過戶的手續。
從縣衙出來后,宋明之看到路邊有人在賣干紅棗,就讓人包了幾斤,掛在了馬上。
他記得,雲芍藥愛吃紅棗。
回到宋家三房的時候,天都已經快黑了,在廣袤的星空下,那間小小的屋子佇立在繁花之中,透著幾點油燈的微光。
屋裡,傳來了雲芍藥和宋宣之的歡聲笑語,一片溫馨祥和。
這個家如此美好,就差三弟了。
宋明之下了馬,解下了馬背上馱著的東西,推開了家門。
宋宣之聽到開門聲,立刻從廚房裡鑽出了一個腦袋:「大哥,你回來了!青雲堂哥給咱們送來了一封信,說是爺爺寫的,讓你親自過目!信放在你屋裡的桌上!」
「嗯,我去看看,小四過來,把東西提進去。對了,那個青色盒子里裝著的是給隔壁財主家的禮物,你稍晚些去還馬的時候,記得把禮物帶上。」宋明之叮囑道。
「好的。」小四乖巧地點了點頭。
宋明之回了房間,拿起了桌上的那封信,撕開了上面的封皮。
信紙上的字跡力透紙背,看得出來,寫信的人非常憤怒。
信紙上只有寥寥幾行字跡,宋明之看完之後,捏住信紙的手指微微收緊。
他低垂的睫毛遮住了眼裡的山雨欲來,那冷肅的氣場如銀瓶乍破。
連雲芍藥進來的時候,都被他的氣場壓迫得頓了一下。
「怎麼了?」她察覺到了他的不開心,聲音中帶著關切之意。
宋明之的目光依舊落在那張信紙上,還沒有回過神來。
雲芍藥抽出了他手中的信紙,很快也看完了上面的內容。
「如果你想……」她遲疑地開口。
「絕無此意。」宋明之的態度很堅決,抽回了他手中的信紙,放在油燈上,直到整張信紙化為灰燼。
「那爺爺那邊……」
「不必理會。」他漠然道。
被燒成灰燼的是什麼?那是一封休書。
宋青雲下午在父親的指點下,往宋家老宅跑了一趟,在宋老爺子面前編排了一通,將一切錯處都推到了雲芍藥身上。
宋老爺子深以為然,覺得雲芍藥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若是繼續將這個小刺頭留在家中,家裡將永無寧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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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宋老爺子就替宋明之寫了一封休書,做主將雲芍藥休離。
沒想到宋明之根本不聽他的話,他重活一世,豈會是個任人擺布之人?
屋內的氣氛有些沉悶,窗外吹過一陣風,吹得樹葉颯颯作響,村裡的狗也煩悶的叫了幾聲。
「是不是,我做事的方式不太對?」雲芍藥問道。
「不是你的問題,是他們欺人太甚,」宋明之的回答很肯定,「不必因此而對自己感到懷疑,你是個好姑娘。」
雲芍藥低下了頭,從旁邊的陶瓷水罐里抽出一支花,在鼻端嗅了一下。
「還有,你也不要多想,你放心,這件事情交給我解決,」宋明之開解著她,轉移開了話題,「說起來,我今天回來還給你帶了禮物呢。」
「什麼禮物?」
宋明之從懷裡掏出店契,交到了雲芍藥的手中:「以後,發財當鋪和發財賭場不會再欺負你了。」
「這是哪來的?」雲芍藥的眼裡閃過了一抹驚訝之色。
「管中窺豹,管中窺寶也。」直到這時,宋明之才將一切解釋給她聽。
「這也太貴重了吧,」聽完了宋明之的講述后,雲芍藥連連咂舌,「值得嗎?」
「不過是為你出氣罷了,」宋明之微微一笑,眸中裡帶著一點亮意,「傻姑娘,你值得這世上最好的!」
雲芍藥頓時心跳如鼓,臉上也有些發熱。
宋明之為何這麼一本正經的對她說著這種話?是她的錯覺嗎?
好撩啊!
她深深地吸了一個口氣,好半晌才平靜了下來。
「我去廚房看看飯熟了沒有,你在屋裡休息一下吧。」雲芍藥連忙說道。
說罷,她逃也似地離開了房間。
後來吃飯的時候,她也沒好意思抬起頭來看他。
吃完晚飯之後,雲芍藥牽著那匹馬,陪著宋宣之一起去隔壁村還馬。
月光很明亮,照亮了彎曲的小路。
雲芍藥隨手摘著路邊的野花,想了一會兒之後,對宋宣之說道:「小四,你覺沒覺得你大哥對我太好了?」
「你是我嫂子,我大哥對你好也很正常啊!」宋宣之不明所以。
「不是那種好……」雲芍藥搖了搖頭,「算了,說不清。」
「什麼說不清啊?」
雲芍藥鬱悶地低下了頭,她總不可能跟他說,我懷疑你大哥喜歡我吧?
「沒什麼,你小孩子也不懂,」雲芍藥嘆了口氣,「算了,不想了。」
「嫂子,我大哥有事情瞞著你嗎?」宋宣之緊張地問道。
「沒有啊,」雲芍藥搖了搖頭,「我剛剛就是隨口那麼一問,你別放在心上。」
「哦。」宋宣之見他不願意說,便乖巧地點了點頭。
雲芍藥想了想,又實在有些忍不住,便猶猶豫豫地開口問道:「小四,你大哥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啊?」
「我不知道,」宋宣之老實地搖了搖頭,「我以前也沒見他對哪家姑娘動過心。」
主要是村裡的姑娘們見他是宋家三房的人,就會繞著他走,他跟姑娘們連正常的接觸都沒有,又怎麼可能會喜歡上她們呢?
「這樣啊。」雲芍藥訥訥地點了點頭,一時之間,心裡有些煩悶。
算了,這種事情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吧。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也許宋明之本來就是一個體貼的人,這一切都是她多想了呢?
雲芍藥一陣失笑,也就不再糾結此事。
不一會兒,兩人就走到了隔壁村。
雲芍藥敲開了李財主家的大門后,李財主的兒子上前開了門,這孩子平常在鎮上的學堂里念書,很少回鄉下。
雲芍藥站在門口的燈籠下,穿著一身素雅的淺藕色深衣,如同深秋荷塘里的一朵白色藕花一般楚楚動人。
她輕輕一掀睫毛,露出了一雙猶如小鹿一樣清澈又明亮的眼睛,瞬間就讓李少爺失了心神。
他獃獃地看了她好久,然後,滿臉通紅,結結巴巴地開口說了幾句話,接著,接過了雲芍藥遞過來的韁繩,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別說鄉下罕見如此美麗的女子,她的美貌就算在城鎮之中,也當是獨佔鰲頭。
李少爺送走雲芍藥的時候,眼裡的失落之情,怎麼都掩飾不住。
兩人回了家之後,雲芍藥先去凈房沐浴了,宋宣之興緻勃勃地跑到了宋明之面前,在他抄完一卷書之後,忍不住開口說道:「大哥,你知道我們去還馬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