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婦人的冷笑,讓對方漸漸地冷靜了下來,於是,她也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一邊喝茶,一邊眺望著窗外。
忽然起了一陣風,好好的天色變得灰暗了起來,緊接著,小雨淅淅瀝瀝的落在了小縣城上,街上的行人變得稀少了起來。
若是在雨中飲茶賞景,倒也是別有一番趣味,只是飲茶的這幾人當中,沒有一人不煩躁不安。
雨勢漸大,一輛馬車駛進了她們的視野當中。
馬車停在了明月茶樓的門口,從馬車上下來了一個穿著湘妃色百迭裙的年輕姑娘。
那姑娘扶了一下頭上的玉簪,在馬車口撐開了一把油紙傘,急匆匆地進了明月茶樓,又從錢袋裡掏出了一兩銀子放在了櫃檯上,對櫃檯後面的掌柜說道:「給我上一壺上好的熱茶,這鬼天氣,怎麼突然間變得這麼冷啊!」
掌柜客氣地點了點頭,給她找了銅板之後,對跑堂說道:「快領這位姑娘入座!」
那姑娘經過胖夫人這一桌的時候,突然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然後就收好了自己的表情,坐在了她們旁邊的那一桌,悄悄地打量起了胖婦人這一行。
這姑娘不是別人,正是那歐陽家族的素錦姑娘。
她前兩日打探到紫鵑姑娘和一個胖夫人之間存在些骯髒的交易,說是要害了雲芍藥,於是就打算以此為切入點,看看能不能抓到紫鵑姑娘的把柄。
她讓人去歐陽大宅告假之後,特意來了一趟清河縣,去了桃源村和雲羅村,把雲芍藥的敵人挨個探聽了一遍。
今日她來到縣城裡,是想找雲芍藥說一說紫鵑姑娘的陰謀,讓她自己機靈一些,別傻乎乎地落進了紫鵑姑娘的圈套,要知道,小公子向來貪好美色又喜新厭舊,真要成了他的小妾,後半輩子不知道該怎麼哭呢。
由於這兩日她打聽到了有關於雲芍藥的許多事情,這讓她對雲芍藥有了一個更加清楚的認知,她知道雲芍藥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姑娘,她相信這樣的姑娘,即便在面對歐陽家族這樣的龐然大物時,也一定能想到法子讓自己全身而退。
紫鵑姑娘幫那個胖婦人做事,肯定是收了定金的,是事情成了自然能拿到尾款,若是事情不成尾款就萬萬別想拿到了。
讓紫鵑姑娘拿不到尾款,只是她的第一步,如果她能夠再讓雲芍藥保證全自身的前提下,去夫人面前吹一吹耳旁風,說那紫鵑姑娘與外人勾結,並不是存心想著讓雲芍藥治好小公子的病,只是為了拿到一大筆銀子,那她在夫人面前肯定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就算夫人能查到雲芍藥美貌驚人也不妨事兒,夫人犯不著揭開雲芍藥的面紗,故意讓自己的小兒子看上她,這不是不知所謂么?
只要能把這件事情辦妥了,日後紫鵑姑娘再不會是她的威脅!
素錦姑娘今日來現成只是想來找雲芍藥罷了,沒想到老天爺倒是對她好,直接將那個胖婦人也送到了她的面前。
跑堂送上了一壺熱茶之後,素錦姑娘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一邊喝茶,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悄悄地打量著對桌的那幾個人。
那幾個人有些煩躁不安,沒有心情留意四周圍的情況,素錦姑娘打量她們的目光不由得變得有些大膽了起來。
這個胖婦人果然如那家客棧的掌柜所言,她的瞳孔是淺褐色的,裡面有一粒很明顯的黑痣;她有一雙在尋常人里很少見的丹鳳三角眼;鼻尖上也有一顆黑痣,讓人總是忍不住去往那上面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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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錦姑娘回想著掌柜對她說過的話,對照著面前的人,一一對應了起來,當她發現對面的胖婦人五官上的所有特徵與掌柜所言完全一致時,她有些欣喜地勾起了唇角。
如今人證也見到了,真是天助我也!
不多時,一輛馬車停在了對面的一品軒廚師培訓學堂前,披著蓑衣的大伯先下了車,接著宋明之從馬車裡鑽了出來,撐起了一把傘,然後,將傘面的大半部分遮在了雲芍藥的身上,細緻地扶著她下了馬車。
兩人的這番互動,可以說是羨煞旁人。
「都說了,用不著你來送我,你怎麼就這麼不放心我呢?再說了,今日大雨,多不方便呀!」雲芍藥抬起頭凝望著他,清澈見底的眸子里倒映著他神祇般的容顏。
「我日後早上送你過來,晚上接你回去,我再也不放心你一人留在外面,」宋明之堅定地搖了搖頭,音色如薄荷一般溫潤微涼,「若無事最好,若有事,我可以第一時間為你遮風擋雨,護你無憂。」
「我可以保護自己……」
「聽話。」宋明之伸出手,將她鬢邊鬆了的簪子重新插牢了,那簪子上的海棠花栩栩如生,卻不及她半分昳麗椿*色。
這倆人恩恩愛愛,便是雨水淅瀝,他們自成繁花世界、明妹椿光,不受這天氣半點影響。
而在茶樓里喝茶的幾人,則因為這天氣的影響,心情更加糟糕了。
「我們因他們在這個小地方久留不去,他們倒好,竟是你儂我儂起來了!」胖婦人將手裡的茶杯砸在了桌子上,「真叫人生氣!」
「是啊,真叫人生氣!」另外兩人也跟著說道。
「不過,且讓他們更幸福些吧,因為不幸的明天馬上就要到來了!」胖婦人冷笑了一聲,「我要他們生離死別!」
坐在另外一桌的紫鵑姑娘聽到這裡不由得一陣心驚膽戰,她心中暗想,這是什麼仇什麼冤呢?何必要這麼為難一個年紀這麼小的女子?
這胖婦人未免也太狠毒了!
「對,他們馬上就會生離死別!」其他兩個人一聽這話,心情也算是好了許多,不再覺得雲芍藥和宋明之之間的含情脈脈看起來非常礙眼了。
她們起身離開了桌子,在櫃檯邊結賬的時候隨手扔出了五兩銀子,大氣地對掌柜說道:「咱們心情好,不用找了。」
三人出了門之後,拿起了門邊的雨傘,就在她們撐起雨傘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有規律的口哨聲。
她們轉過了頭,沒有在模糊的雨簾世界里發現吹口哨的人,倒是發現了幾隻冒雨沖向她們的狗。
其中一人嚇得大叫了一聲,轉身就跑。
那幾隻狗的目標不是她,所以也沒有上前去追她。
另外一人嚇呆了,手裡的雨傘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胖婦人的反應有些遲鈍,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幾隻狗就撲了上來,將她撲倒在了地上,瘋狂地撕咬起了她。
「啊–!」凄厲的慘叫聲響了起來,穿破了一層層厚厚的雨幕。
胖婦人倒在雨水裡試圖還擊,可她哪是好幾隻大狗的對手?不一會兒,她就浸在了血泊當中,疼得哀叫連連。
那幾隻大狗咬完她之後,撒開四條腿消失在越來越大的雨里,不一會兒就完全不見了蹤影。
片刻后,另外兩人回來了,然後,現場便是一陣混亂,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們總算將胖婦人抬上了馬車,命令著馬車的車夫駕著馬車去了附近的葯堂。
「人已經解決了,可以再將他們在此處拖上一段時間。」宋明之握住了雲芍藥的手,他的手乾燥而又溫暖,在寒冷的天氣里,讓雲芍藥得到了一絲慰藉。
「那我們進去吧。」雲芍藥說道。
宋明之點了點頭,收起了一旁的雨傘,扶著她跨過了門檻。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一道喊聲:「宋夫人,別來無恙啊!」
雲芍藥回頭一看,發現撐著傘戰站在茶樓屋檐下的女子,這是當日請她去歐陽家族的素錦姑娘。
「素錦姑娘有禮了。」雲芍藥微笑著說道。
「我乃區區一介下人,哪當得起姑娘如此大禮?」素錦姑娘還了一禮,然後撐著傘從雨中走來,走到了一品軒廚師培訓學堂的屋檐下,湊在雲芍藥的身邊說道,「我今日過來只是想要告訴你,有人要害你。要害你的人是向歐陽夫人舉薦你的紫鵑姑娘,她希望好色成xin的歐陽小公子能夠看上*你,這樣一來,你和你夫君就會生生被拆散,等歐陽小公子厭棄你之後,你的餘生將只剩下漫長的絕望!」
「可以告知那幕後主使者是誰嗎?」雲芍藥微微挑眉,輕聲問道。
「剛才被幾隻惡狗撕咬著胖婦人,就是想要動你的幕後主使咯,」素錦姑娘輕輕一笑,「不過,看起來她好像遭了現世報啊。」
話是這麼說,素錦姑娘可不相信現世報這種東西,剛才她分明看見,在這一切結束之後,宋明之與不遠處的癩皮狗對視了一眼,癩皮狗朝他點了點頭,不一會兒,其中的一隻咬過人的狗就跑到了癩皮狗的身邊,將兩隻前肢趴在了癩皮狗身上,歡快地搖起了尾巴。
要說這件事情跟這對夫妻無關?打死她都不信!
由此可見,這對夫妻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人呀!
「多謝素錦姑娘出口相助,素錦姑娘的這份恩情,我雲芍藥記下了,來日必然湧泉相報。」雲芍藥朝她拱了拱手,誠懇地說道。
「你似乎並不意外?」素錦姑娘接著問道。
雲芍藥笑而不語。
「看來是我多慮了,好了,今日我言盡於此,相信宋夫人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也就不必我為此而擔心了。」素錦姑娘朝她行了一個告辭之禮,然後轉身上了馬車離去。
「你覺得她的話能信嗎?」宋明之問道。
「我覺得能信,歐陽家族突然之間找上了我,看起來確實太奇怪了,我在這夷陵郡中,總共也沒給幾個大戶人家治過病。要說這其中沒有貓膩,誰能信?」雲芍藥冷笑了一聲,「不過也無需害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更何況,你不是有先見之明嗎?只要咱們在臉上畫個黑乎乎的胎記,他哪還會對我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