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這一年竟到了底。
已經12月29號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一年之中最喜慶的日子。
爲了迎接新的一年,家家戶戶都喜慶,然而有一個地方,還是如往常一樣千篇一律,沒有變化。
醫院,林清予所在的VIP病房。
段禹銘一身風霜的走了進來,他把公文包往一旁的沙發上一放,隨即動作熟稔的脫掉了身上的外套。
這間病房是有暖氣的,一直打着,房內溫度很舒適溫暖,而爲了防止乾燥,段禹銘特地讓人過來裝了一個加溼器。
這是一個溫暖溼潤的房間。
段禹銘脫了衣服之後,先去病牀旁邊看了依舊在熟睡,沒有醒來的林清予一眼,在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說了聲乖之後,他走到了洗手間,打了盆水過來,開始給她擦臉。
至今爲止,林清予已經昏迷小半個月了,到了現在,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醫生說,按照常理來講她已經脫離了危險,但是還沒有醒來,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可能成了植物人。
植物人?不會的,林清予怎麼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段歐都能心臟移植成功呢。
段禹銘不相信,他等着她醒來。
於是,這小半個月以來,他都在陪着她。
將毛巾打溼,試了一下溫度後,段禹銘撫上林清予的小臉,開始細緻的幫她擦拭。
這個女人還是很愛乾淨的,如果醒來之後發現自己一身臭味,肯定會很嫌棄自己,到時候說不定直接跑去浴室洗澡。
段禹銘一邊幫她擦着,一邊就在想象林清予火急火燎的跑去浴室的場景,他想,那樣子的她真有幾分可愛。
就像,兩人剛結婚那會兒,明明和他該做的事情都做了,可她去洗個澡還得紅着臉要求他不許進去一樣。
紅着臉……
羞澀和純情。
段禹銘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後才緩緩的繼續動手,給她擦拭。
臉擦好了,還有胳膊,還有脖頸,這些事情,他不想借護工之手,他會把她擦拭的乾乾淨淨的。
這些天以來,也只有在這種時刻,他的心才能平復下來,纔沒有那般暴戾和兇冽。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boss,是我。”是特助的聲音。
段禹銘站起身來,將毛巾放進了臉盆裏,“進來吧。”
特助推門而入,看着段禹銘卷着袖子端臉盆的樣子,這小半個月下來,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boss,清苑的醫療房已經全面佈置好,可以接夫人回去了。”
boss在醫院這裏,壓根休息不好,這些天下來,他眼底都已經浮現了淡淡的淤青,雖然精神上看起來沒什麼,可是……boss的脾氣越來越難測了。
以前只是面目寡淡從不顯露情緒,讓人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而如今,boss動不動就發了脾氣,更加讓人猜不到他的雷區在哪裏。
睡眠嚴重不足的人,脾氣會更加陰晴不定吧。
特助忍不住看向了林清予,半個月了,她昏迷了半個多月,boss就在醫院睡了半個多月,幾乎只要下午一下班,boss便會推掉所有的應酬,直接過來,而且,就連吃飯,boss也是在這個病房裏吃的。
這樣造成的結果就是,boss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他前天就提議,可以帶林清予回家去住,這樣既能讓boss有個好的環境休息,也更利於林清予的恢復,畢竟醫院還是吵的。
索xin,boss同意了他這個提議。
“出院手續都已經辦好了,boss,現在就可以走了。”特助如此說着,見段禹銘點頭後,他當下就走到病牀邊彎下腰,準備自己去抱這個板上釘釘的主母。
然而這時,“我來。”
特助一愣,就是這一愣神的功夫,林清予已經幾下之間就被段禹銘公主抱抱在了懷裏。
“把我的大衣拿過來,蓋她身上。”段禹銘如此說着。
特助趕緊照辦。
然而就在這時,病房的門,驀然之間被人推開。
就見,高麗琴站在門裏,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態看着段禹銘,也看着段禹銘懷中的林清予。
“你還是因爲這個女人,所以這些天來你才拒絕了所有的相親?”高麗琴的聲音裏,透着深深的不可思議,“你知道媽這些天爲了你操了多少的心嗎!”
段禹銘看着大聲呼喝的媽媽一眼,菲脣輕抿,一言不發,抱着林清予就要走人。
高麗琴見狀,越氣了,炮火直接轟向了段禹銘懷裏的林清予,“林清予,你到底還想怎麼樣阿!你都已經跟禹銘離婚了,爲什麼出了事兒還得讓我們禹銘負責?你到底有什麼目的,你還想跟禹銘復婚是不是?你到底要不要臉?”
“媽!”段禹銘倏爾一聲冷喝。
他渾身散發着戾氣,以他爲中心點,四周的空氣彷彿都冷的凝結了下來。
高麗琴看到,段禹銘那雙向來無悲無喜的平靜雙眸,此刻竟然燃着怒火看着她。
這是這麼多年,段禹銘唯一一次衝她發火……
竟然……竟然是爲了這個女人,就因爲她說了這個女人……
高麗琴搖着頭,可是很快她就想到最近聽到的,說段禹銘最近脾氣易怒的消息。
對,禹銘肯定是心情不好才吼她的。
高麗琴被自我說服,而這時,她總算髮現了林清予的異樣。
她和禹銘嗓子都大成這樣了,林清予在禹銘懷裏,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高麗琴冷哼一聲,“她這是睡死過去了?”
一旁,猜到高麗琴是跟着他才摸到這病房來的特助忍不住呲了呲牙,因爲,老夫人這話說了之後,他明顯的感覺到周遭的氣溫又掉了好幾度,他手臂上甚至都豎起了雞皮疙瘩。
他現在簡直不敢去看自家boss的臉色。
特助感知明顯,高麗琴何嘗沒有感知?
她看着兒子越發陰翳下來的面色,也是不禁住了嘴。
然而,過了一會兒,她還是忍不住開口,“禹銘……”她想說點什麼。
“送老夫人回去。”段禹銘冷聲衝着特助吩咐,聲線冷的毫無溫度。
說着,他抱着林清予,自顧自的掠過高麗琴,出了病房。
身後,是高麗琴氣的大喊的聲音,然而,段禹銘並不曾回頭。
到了清苑,已經是15分鐘之後。
這個被他新買下的大型別墅豪宅,會是他和林清予重新生活的地方。
……
夜深了,書房的燈依舊亮着。
段禹銘靠在座椅上,那張精雕細刻的堅毅面容,此刻掛着陰晴不定的神色。
他的手裏拿着一張證件照,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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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禹銘修長有力的手指不停的敲擊着桌面,對面,是一臉嚴肅的站立着的特助。
“這是林銳,就是這幾天一直跟蹤我們的人,同時,他還有另外一個不爲人知的身份,他……是夫人的親生父親。”特助輕呼了一口氣,這才繼續開口,“按照暗影發送來的報告顯示,林銳是一個月前出的獄,出來之後就去找了周立影,然而他走了之後,突然就沒了蹤跡,再次出現就是五天前,他開始跟蹤boss您。”
竟然是林銳。
段禹銘的視線,又定格在了這張證件照上。
拍照時的林銳,目光鋒利,雖然穿着獄服,可看起來很是精神,一看就跟普通進了牢房的牢犯不一樣。
段禹銘看到這個男人的第一眼,哪怕只是看着這照片,段禹銘心頭便升起這個男人很危險的感覺。
這個男人,是林清予的親生父親。
他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跟蹤他,目的是因爲,林清予現在在他這裏?
他想帶走林清予?
段禹銘放下照片,“先別驚動他。”
特助點頭,“另外一件事是關於段歐的,根據我們的試探結果顯示,他是真的失憶了。”
“真的失憶?”段禹銘嗤笑,“換的是心臟,難道撞的時候還撞到腦子了?”
特助也有些無言,“應該是的,以他目前的情況來看,段歐當時確實撞到了腦子,現在遺憾的是,他是接了誰的電話纔出去,撞車是不是真的意外,還沒有查出來,當初的貨車司機當場死亡,完全無從問起。”
“再觀察,你先回去吧。”
特助退下。
段禹銘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讓自己徹底倚靠在座椅上。
十分鐘後,他也站起了身,開門而出。
三樓,專門爲林清予設置的加護房間。
段禹銘推門而入。
“阿?阿阿!”最新過來照看林清予的是一個啞巴姑娘,看到段禹銘進來,原先打着瞌睡的她瞬間誠惶誠恐的站起了身來。
段禹銘這個主子,她真的是怕急了,從她被招來這裏之後,幾乎每天都能見到段禹銘,可是她真的從來沒有見段禹銘笑過,他從始至終都是冷黑着臉的,就跟煞神一樣。
“出去。”段禹銘沉聲說道。
小啞巴盛放一聽,趕緊躬身溜走,心裏不停吐槽,躺在牀上沒醒來過的太太真是太倒黴了,怎麼就攤上這樣一個男人呢,怪不得折騰成這樣!
段禹銘看着盛放把門帶上,這才走到了林清予的牀邊。
加護牀上,林清予面色蒼白削瘦,雙目緊閉,依舊還是老樣子,沒有絲毫甦醒的跡象。
“現在已經三月了,窗外邊的桃花都開了,你還要什麼時候才醒?”
說着說着,段禹銘疲憊的面上,倏爾涌出一絲哀傷,“林清予,你我之間,還是你贏了,現在我只要你醒來,其他的,我都不追究,所以你不要怕醒來面對我,不要害怕。”
他到底是個不善言語的男人,幾句話之後,口中便再次沒了聲。
他只是沉默的站着,沉沉的看着牀上的女人,站了好久好久,久到天方都已經出現了魚肚白,再久到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歡快的跳動進了這間透亮的房。
最後,他揉了揉眉心,“我要洗漱去公司了,我的愛人,早安。”
段禹銘俯下身,在林清予的額頭落下深深的一吻,這一吻,時間有些長。
五秒,十秒,牆上的掛鐘走動了十五下之後,他才緩緩站直了身,走了出去。
然而段禹銘不知道的是,在他背過身離開的那剎那,躺在牀上的林清予的指尖,驀然的動了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