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陡然提起上官秀兒,衆人都有些始料不及。
上官豐的臉微微有些下沉,王秀芝登時握緊了手中的絹子。
上官秀兒微微色變,很快便恢復到了原來的樣子,笑意隱着冰涼的光澤道:“多謝妹妹關心了,只要沒有那些間人算計,自然是極好不過了。”
明月似是沒有聽到上官秀兒的指桑罵槐,只拿了絹子掩一下嘴道:“聽說前幾天姐姐想要求見太子殿下,正好妹妹也在,便勸了殿下幾句,想必殿下很快就會解開心結的。”
話音剛落衆人皆是一怔,這上官明月怎麼如今這樣不掩鋒芒了?
巧兒站在明月身後也是爲她捏了一把汗。
小姐雖說已經治好了癡傻之症,但是府中的人一直是不知道的。
而小姐自己也是一直裝傻,百般避敵,今日怎的這麼直接地就開口了?
心中雖然很是詫異,但是巧兒是個機靈的丫頭,此刻也是面不改色地站在明月的身後。
便見對面的上官秀兒面上一白,眼睛死死盯住明月,眼角微微泛着猩紅道:“那還真要辛苦你勞心勞力了。”
頓了頓,上官秀兒心下一轉圜,幾裏忍耐胸中幾欲爆發的怒怨道:“只不過妹妹最近好似聰明瞭不少,竟然知道幫姐姐勸人了。”
明月聞言並不急着回答,倒是以素雪般清冷的眸光略向王秀芝。
今日上官豐擺明了是要宣佈王秀芝扶正一事,所以面子上自然要給足。
可是要想扶正哪裏會這麼簡單,上官豐之所以要將衆人叫到一起,方纔又絮絮說了這許多話,無非就是說給自己聽的。
若要將王秀芝扶正,那麼自己的嫡女之位恐就不保,從前也就罷了,現在的她可是皇上欽賜的太子妃。
上官豐雖然並不在乎自己,可是他貪戀權貴,必然不會因此去得罪皇上。
所以扶正之事必然要經過自己的同意才能辦成。
而自己方纔不掩機鋒地挑釁,不過就是要試探一下上官秀兒。
若依着她平日裏的xin子,早就哭鬧不止了,可如今她名聲已然掃地,又有王秀芝扶正一事擋着,她當然不敢怎樣,所以自己纔會如此。
思忖間,明月便調轉了眸光徐徐環視,緩緩道:“從前明月癡傻,但是自從住到舅舅那裏之後也被調教了很久,自然不會像從前一般任人爲之了。”
明月故意將後面的一句說的輕描淡寫。
但眼神卻看向座上的上官豐,就見他眸光似有躲閃,立時端正肅聲道:“好了,從前之事已經過去了,如今就不要提了,還是說一說今天的事情吧。”
明月也不糾纏,便神色淡淡地斷過桌子上茶盞抿着,就聽到上官豐繼續說道:“二夫人這些年來大力府中上下也是勞苦功高,所以老夫決定將二夫人作爲續絃,成爲宰相府名正言順的夫人。”
語畢,上官豐環顧四周,就見衆人皆是緘默不語,明月眼角餘光將衆人的表情都收到眼底。
林夢心早已經被王秀芝收買,沉默自然是默認,但面上卻不見喜色。
可見林夢心並不希望王秀芝扶正。
可見林夢心的幫忙也並不是真心,若是說她兩人之間已經生了嫌隙也未可知。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自己剛好可以藉此推波助瀾一番。
上官豐見衆人皆是沉默不語,心下覺得總要有個人出來迎合纔好。
眼光瞥向一邊的明月,便主動問道:“明月,你覺得呢?”
明月聞言,放下手中的茶碗嫣然一笑道:“女兒覺得甚好。”
此話一出,就連一直垂首的上官香嬋都擡起頭來,眼中滿是驚異的神色。
自己原本是想一直這樣冷眼旁觀,想着既然已經藉着王秀芝的手阻攔了上官明月成爲太子妃。
那麼自己便只在這裏看着他們狗咬狗就好了,卻不想上官明月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擡眼看向一邊的上官秀兒,就見到她也是一臉驚訝不已,母女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就見上上官豐挑眉,模棱兩可道:“哦?爲父還以爲你不會同意。”
明月莞爾一笑,綻着如花般地笑顏道:“爲何不會,這些年二孃在腹中的所作所爲衆人皆知,不僅要照顧好姐姐,更是打點着相府上下的瑣事,很是辛苦,對待明月更是像親生女兒一般嚴格要求。如今爹爹要納二孃做續絃,女兒自然是欣然同意。”
明月這話說的巧妙,面上奉承不已,實則叫人聽着覺得綿裏藏針。
處處暗指王秀芝搜刮斂財,苛待自己。
幾句話說的王秀芝面上青白交加,一時之間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上官豐卻是不好說話,雖然明月說的這話讓人聽着異樣。
但是畢竟面上卻沒有半分不敬之意。
所以也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道:“明月這話說的不錯,你們覺得呢?”
林夢心自是王秀芝此刻想要自己出面說話,但還是藏了半分心思沒有吱聲。
她方纔瞧的真切,上官明月雖然沒有正面發難。
但是卻叫王秀芝吃癟不少,王秀芝到底能不能扶正還未有定論。
自己已經拿到了山參,自然是不必再虛情假意地幫忙說和上官豐,況且若是王秀芝不能扶正。
那麼自己也就還有機會上位。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再當這個冤大頭呢?
座下衆人皆是一片沉默,上官秀兒看在眼裏心中十分焦急,但是卻不能盡言。
畢竟事關自己是否能夠成爲嫡女,自然是要避嫌的。
只是現在要是沒有人肯說話,那豈不就成了上官明月的功勞,自己現在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她。
當然沒是不能讓她得逞,況且這踐人怎麼會這麼好心,定時別有用心!
細思之下,上官秀兒不禁將眸光轉向一邊的上官香嬋。
這個主意是她出的,此刻也到了用她的時候了。
感受到了上官秀兒頭來的眼神,上官香嬋自知已經不能再這樣沉默了。
便佯裝欣喜道:“女兒也覺得很好,畢竟孃親去世多年,女兒也一直都是二孃照顧的,二孃就像女兒的孃親一般。”
上官豐聞言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若是方纔冷場,自己的倒是一時之間無法下臺,便滿意地點了頭道:“那就這樣訂了吧,秀芝……”
“慢着!”
一把子清泠泠的嗓音兀自打斷上官豐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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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秀芝母女原本正滿面欣喜期待,不想此刻竟被硬生生地打斷了,自然是惱怒異常。
擰着眉毛看向聲源,只見說話之人不知別人,正是明月。
明月故作漫不經心地正了正頭上的玉蝴蝶琺琅彩步搖,道:“爹爹,女兒有一事不明”。
上官豐突然被人打斷,面上微有慍色,但見到說話之人是明月,也是忍了忍問:“何時?”
明月嘴角綰起新月般微涼的弧度,眸光卻流轉一週道:“女兒記得孃親去世之前曾經將自己的嫁妝都留給了我和妹妹,只是那時明月還小,後來又去了舅舅那裏住着,所以一直沒有動過。如今女兒已經成人,不久又將嫁給太子殿下,就想從中挑選幾樣做嫁妝。正巧今日大家都在這裏,也請爹爹在這裏說明一下,我好與妹妹共同挑選,香嬋也近嫁齡,自然也是要提前備下的。”
上官香嬋忽聞明月提起自己,不由得眉心微蹙,心下卻是幾分疑惑。
自己從前從未聽聞孃親母家曾經給過什麼嫁妝,如今上官明月這麼一提,雖然有些想要將她也拉到鋒芒之上的嫌疑,但是自己也是十分好奇。
不管怎麼說孃親的母家也很是顯赫,想必送來的嫁妝也不會少。
思量之下,上官香嬋也擡起眸子看向上官豐,就見他卻是一副滿面思索的疑惑模樣,他皺起眉頭道:“的確是有些嫁妝的,只是爲父並不知道究竟有多少。”
話畢,眸光轉向一旁的王秀芝,就見到她眼神略有閃縮。
上官豐心中便有了幾分猜想。
自己原本就不是很在意自己的正妻,所以她入府之後他也沒有上心過,自然更不會在意她帶過來的嫁妝。
如今上官明月這麼一說,上官豐也有些好奇。
但是見到王秀芝的模樣多半也猜到她很可能是將那些嫁妝私吞了。
只是自己已經放出話來了,爲了維護顏面,便不能再爲了這點嫁妝的事情推脫。
所以上官豐只做無謂狀道:“只是一些嫁妝而已,爲父再爲你和嬋兒置辦一些就是了,絕不會比你母親的要少,你且安心好了。”
聞言,明月也急着打斷,便溫婉一笑道:“那也好。只是前些日子明月到舅舅那裏去取書,無意之間發現了當年聘禮的賬單,一時好奇翻了幾下,其中有舅舅和外公送給孃親的幾家鋪子,倒是稀奇的很,所以很想向爹爹要一家學學做生意。”
語畢,上官豐也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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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想到的是陳越和陳博傅竟然還送了鋪子做聘禮,而自己這些年也從未聽她提起過。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這聘禮的價值……
思忖間,上官豐面佯作無意道:“哦?都有哪些鋪子?你將那聘禮單子給爲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