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水漾星眸之中卻略過一道不屑冷淡。
明月蔓起如珠落玉盤般清脆的嗓音道:“勞王爺掛牽了,明月雖然不才,卻也懂的無事獻殷勤這樣的道理。”
頓了頓,就見鳳邪眼角笑意更深。
明月深知對面之人絕非泛泛之輩,自是不會給他機會反擊,便立時冷言冷語道:“王爺若無事還請回吧,褚秀閣中只有女子,王爺在此怕是不方便!”
話畢,明月裙襬宛若一朵綻開的花朵般一旋,輕移蓮步來到巧兒的身邊,方纔扶起了巧兒。
臉頰一陣微風,轉首就不見鳳邪的身影。
神出鬼沒。
明月蹙起眉心,眼神卻有些擔心地看向一邊的巧兒。
卻見巧兒呼吸均勻,俊秀的小臉兒上略有酣睡模樣,心下才微微穩當——
好在鳳邪真的沒有傷害巧兒。
翌日。
明月坐在梳妝檯前由着巧兒服侍,眼角余光中似乎見到巧兒有些不適,便做不經意的模樣問道:“巧兒,哪裏不舒服嗎?”
巧兒抿脣有些不好意思,但手下卻撫上脖子:“今早不知怎的,脖子有些痠疼。讓主子掛心了。”
纖長白皙的手指在取耳墜的時候微微一滯,明月便道:“許是昨晚沒睡好吧。”
難爲情地應了聲,巧兒自是不知道昨夜發生的事情,只是被明月告知昨夜熬粥時貪困在小廚房睡着了。
今早被明月這麼一說,自然是有些不好意思,轉念一思忖間,巧兒眼底便浮起淡淡的擔憂道:“主子可有辦法證明那掌櫃說的是假話了?”
明月淺淺放下手中的玉釵,眸光微窄:“我正有吩咐要你去做。”
緩了一緩:“等下你去茗香閣附近打聽一下,他們家掌櫃家中情況如何,有幾位妻子兒女,務必要細細打聽清楚。”
巧兒心中明瞭,便輕輕點頭,梳妝服侍用膳後便出去了,不消一炷香的功夫便腳步疾疾地趕了回來。
“主子。”
巧兒微微喘了口氣,明月頷首將手中的茶盞向前推了推道:“先喝口水歇一下。”
巧兒感激地謝過明月,端起茶碗喝了幾口才道:“奴婢去打聽過了,茗香閣的掌櫃今早便已經回去了。他只有一位妻子,但是年逾六十卻一直沒有子嗣,如今妻子的妻子也是續絃,現下已經懷孕七個月了。”
眼波流轉,明月纖纖玉指捻着袖口,心下卻有了思量。
昨日上官香嬋有意提醒自己的一番話,如今也是說的通的了。
茗香閣掌櫃老來得子,自是不希望出什麼事情,相比王秀芝也是捏了他這樣的軟肋才得叫他說謊。
思忖間卻是一個冷笑,眸中嘲諷之意依然漾出。
茗香閣掌櫃雖不是什麼堅毅英勇之人,但好歹也曾經叱吒商行多年。
如今被一個小小婦人逼迫至此,相比心中的怨怒也會少。
如今被人拿着家人做把柄,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心下幾個思量轉換,明月便正了正發間的東菱雕刻梅花玉簪道:“給我更衣,我要去會一會這個茗香閣的掌櫃。”
“是。”
不多時,二人便來到了長街。
茗香閣近在眼前,就見門口的小廝懶洋洋地打着盹兒,神思倦怠地看着街上來往的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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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巧兒,驀地提了精神,剛想轉身裝作不認識,便被巧兒一聲叫住。
“你們家掌櫃呢。”
那小廝見狀只得生生止住腳步,眼神有些飄忽的不耐說道:“掌櫃的不在!”
明月微微提脣,千嬌百妹的容顏上泛起一個清濯的笑意:“想必你也知道我是何人,若不想徒增你家掌櫃的煩惱,便即刻去回了他見我。”
那小廝機靈的鬼,眼珠子轉了轉這才撇着嘴轉身進到裏面,不消片刻便臉上不快地出來道:“我們家掌櫃的請二位進去。”
巧兒有些不悅地看向那小廝,終究是沒有發作,扶着明月進到裏面,輕車熟路的來到正堂。
就見到那掌櫃一個行禮立在其中,滄桑的老臉似乎一夜之間老了許多。
“見過三小姐。”
掌櫃聲音低沉,拉耷着眼皮不敢擡眼。
明月端然入座正堂,聲線雲淡風輕:“掌櫃不必多禮。”
話畢,掌櫃這才放下寬袖,雙手垂在身體兩側,佝僂的身子僵直站着。
一邊服侍的人早已上了上好的鐵觀音。
明月也不發話,只端起瓷白描竹的茶盞,撇掉上面的茶葉品茶。
堂中一片寂靜,許是因爲焦急。
茗香閣掌櫃終是有些按捺不住的先開口道:“不知道三小姐親自前來有何指示。”
淡淡放下手中的茶盞,明月只脣角含笑道:“掌櫃的不必緊張,明月此次前來並非刁難,而是有些事情想要問明白而已。”
掌櫃的聞言老手一抖,立即縮進袖子答道:“老夫昨日已經將事情如實說了,不知道三小姐還有何疑惑。”
明月聞言只是捏起帕子掩了掩脣,將手中的茶盞放下道:“明月此次前來所爲何事,掌櫃的心知肚明,只是事出有因,明月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掌櫃心中一沉,卻是明白明月話中的意思。
但王秀芝那日的警告猶在耳邊,他也不得多言,便低眉不語。
明月故作沒有看到,便突然岔開話題道:“聽聞掌櫃老來得子,不知道令尊夫人身子可好?”
果然,掌櫃聽到明月的發問,不由得一驚,嚅囁道:“多謝三小姐關心,踐內身子一切無恙。”
微微頷首,明月漫不經心地品了口茶道:“那我就放心了,只是孕中之人不能多思,不知道掌櫃的近況,令夫人可知曉?”
話畢就見到掌櫃的身上一震,花白的鬍鬚微微有些顫抖,眼神遊離不定,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明月眼角餘光將這一切看的分明,心中自然明白掌櫃的爲何如此。
若不是王秀芝以此要挾於他,他怎會落得如此狼狽聽命於他人的境地。
伸手掩去嘴角的冷笑,如蘭吐息道:“掌櫃的怎的不說話?”
話音未落,便見那掌櫃沉不住地撲通一聲跪下,鼻尖有些許沁出的汗珠道:“還請三小姐恕罪,老夫、老夫實在是沒有辦法纔會如此,還請三小姐不要傷害老夫的妻兒……”
清麗姿容綻開一個清寒笑意。
明月彷彿很是驚訝地放下手道:“掌櫃的何出此言?快快起身!”
說罷佯裝伸手去扶,就見那掌櫃更是伏低了身子道:“還請三小姐恕罪!”
緩緩收回柔荑,明月後椅在雕花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身上的裙襬道:“掌櫃的一向心思深沉,如今要與你這樣直白的說,明月還有些不適應呢。”
掌櫃伏在地上,老臉幾乎貼到了地面。
聲音悶沉地有些顫抖:“老夫並非有意說謊,只是實在是有苦說不出!”
明月眸光睨視而下:“知道你本意不是如此,先起來吧。”
“多謝三小姐。”掌櫃的哆嗦着起身,老首垂低低的道。
“你不必謝我,只是我問話你如實回答就是。”
明月聲音冷清,就見那掌櫃忙不迭地點了頭。
輕點下頷,明月轉首道:“茗香閣這些年都在二孃手下,她一向鐵腕苛刻,想必掌櫃的日子也不好過。只是這些年茗香閣盈利也不少,這些銀錢都到哪裏去了?”
掌櫃的擡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才道:“如三小姐所想,盈利皆被二夫人收去了。”
冷笑一聲,明月心中雖然早就料到,但還是難掩心中的惡寒繼續道:“你倒是會揣摩人心。她所收之數大約有多少你可知道?”
“是。”掌櫃艱難地嚥了一下道:“除卻三小姐在賬簿上看到的,總不少於十數萬兩……”
身後的巧兒聞言倒吸一口冷氣。
明月眼底的陰鬱卻是越發深沉,抿脣閉眸穩了一下心中的幾欲呼出的慍怒道:“很好,我今日就給你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若你能道我爹面前將二夫人所做之事如實稟告,從前之事便既往不咎。”
掌櫃聞言面露難色,戰戰兢兢卻是躊躇着不肯開口。
明月眸中映射着掌櫃爲難的模樣,心知他疑慮,便穩了聲音道:“二孃是什麼樣的人掌櫃是最清楚不過了。雖然你如今幫她說謊來陷害了我,但若是有一日東窗事發,掌櫃覺得二孃會允許這世上有人知曉她祕密的人活着嗎?”
掌櫃陡然一個寒噤,眉頭緊皺面色畏懼,卻是深深一個行禮道:“不知老夫不幫三小姐,只是二夫人她耳目衆多,之前便以老夫妻兒的xin命相要挾,如今我若是改口,只怕老夫一家老小xin命難保啊!”
柳眉一挑,明月嘴角扯出一個寒笑。
這掌櫃當真是商道上混跡的老人,心思十分深沉。
自己方纔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但他還是幾欲拒絕的模樣。
這幾句話分明是想和自己談條件,要讓自己護着他的家人才肯翻供。
面上神色不見波瀾,明月便勾脣溫然一笑,拿捏着聲線語氣說道:“這一點掌櫃不必擔心,只要你肯翻供,我自是會護着你們全家的。”
掌櫃聞言這才心中一鬆,眉頭放寬了幾分。
便聽明月繼續道:“若是我能拿回孃親的遺產,你們一家也必會比現在好很多,想必這些年二孃剋扣的銀錢也不少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