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夢心見狀繼續乘勝追擊道:“老爺,現在時疫橫行,雖說皇上已經下旨相助治療,但是京郊的時疫還是很厲害。老夫人身在城郊,想來離患病區域那麼近也是不安全的。”
她說話間眼中染上了幾分珊瑚紅色,模樣十分楚楚可憐道:“妾身一想到自己的母親,便覺得也十分愧對老夫人嗎,這些年來老夫人一直自己獨自居住在城郊,也不得我們伺候着,所以還請老爺將老夫人請回來吧。”
上官豐聞言頗爲動容,面上的神色緩和且聲音低沉道:“你有心了,旁人也就算了,小心立於行動纔是最重要的。你作爲爲父的妾妾侍能想到這一點實在難得。”
林夢心佯作十分受寵若驚,裝模作樣地用絹子在自己的眼角抹了一下才道:“妾身跟隨老爺多年,這些也是應當的。況且老夫人確實年事已高,實在不宜再居住在城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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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豐聽到這裏,目光環視四周,才輕嘆一聲道:“話是這樣說,可是她歲數大了人又有些固執,不知道肯不肯回來。”
林夢心微一擡眼,即刻道:“這有何難。只消讓妾身去探望一下老夫人打探一番。想來老夫人感念老爺的仁孝之心,很快便會回來了。”
聽到這裏,上官豐纔算是真正的鬆了一口氣。
他並不是不想將老太太接回來,但是這老祖從前便比較固執,當年也是她自己執意要搬離丞相府中,上官豐接連勸說都沒有什麼用處。惹得他也不願意去多管,只好同意她的要求。
平日裏倒也沒什麼,只是每逢初一十五,上官豐便要道城郊的徐宅前去探望,但是這老太太嘴上不饒人,每次去了不是教誨便是諷刺,上官豐去了幾次便惱了她。
然而面上還要裝作不動聲色地捧着笑臉應付,所以每次去了回來也是灰頭土臉的十分疲憊。
現在林夢心主動要求將老太太請回府中,剛開始上官豐很是遲疑,但是沒想到林夢心竟然自己大包大攬地上前,那麼他便會輕鬆很多。想來有這些兒媳孫女在跟前,老太太的心思也能少些在他身上。
想到這,上官豐這才彈了彈嗓子道:“也好,既然你這樣要求,便叫你前去問候一下她老人家的意思罷。”
林夢心得到上官豐的應允,立刻挑了挑嘴角,笑道:“多謝老爺賞識,妾身必定不負老爺所託。”
重頭的事情辦好了,林夢心也沒什麼別的事情了,隨意閒話了幾句便退下。
剛從書房之中走出來,林夢心只覺得一身輕鬆,心中說不出的痛快利索,一想到那老太太回來之後的計劃,嘴角便忍不住地向上提。
她步履輕盈地扶着丫鬟的手慢慢走着,信步來到花園中,遠遠便瞧見了上官香嬋等候的身影。
眼角不自覺地向下一垂,林夢心便略皺一下眉心來到她的跟前。
“香嬋在此等候三娘多時了,不知道三娘事情辦的怎麼樣了?”上官香嬋一見到林夢心便開門見山。
簡單直接的話讓林夢心無從回絕,她勉強笑了笑道:“已經辦好了,老爺讓我去請老夫人。”
上官香嬋微微頷首,道:“三娘辦事一向最穩妥,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只是三娘可要現在就去請老夫人?”
林夢心略略皺了眉頭,心中有些小疙瘩一樣不舒服。
她原就不想讓上官香嬋參與到其中,因爲她絕對不像她看起來那麼簡單。林夢心不得不時時刻刻地提防着自己被上官香嬋算計利用,畢竟和上官蓮葉還有一件把柄在她的手中,所以林夢心一直警惕着。
但是這件事情若是沒有上官香嬋的幫助,只怕她們二人都沒有辦法獨立完成。
老太太雖然看重上官明月,但是也極其看重嫡庶尊卑,上官香嬋雖然是最小的,但是按道理也算是嫡出的女兒,所以老太太在她小的時候也格外偏愛一些。
這也就是爲什麼這麼多年,王秀芝雖然在丞相府中橫行霸道,任意欺辱上官明月,卻不敢動上官香嬋的原因。
那時候上官明月就是一個傻子,自然是給什麼虧吃都不會說的,然而上官香嬋卻不一樣,這丫頭從小鬼心眼子就多,實在是不得不防。
想到這裏,林夢心便正了正身上的衣衫道:“這樣會不會有些操之過急?”
上官香嬋側身一撫身畔嬌豔的芍藥花,漫不經心地道:“自然不算太急。既然爹爹已經吩咐了,三娘當然是越早做越好,以防上官明月突然回來,把一切都搞砸了。”
她脣角的笑意恍若一點六棱雪花般冰涼,淡淡繼續道:“況且若是上官明月因着京郊的事情耽誤了,一時回不來迎接老夫人,你猜她會怎麼想?”
林夢心一挑眉毛,眼底有絲絲驚異在盤旋,很快她便垂下眼瞼將那抹子情緒壓了下去道:“你說的不錯,這一點我確是沒有想到。”
這話卻是沒有說謊,林夢心卻是沒有想到上官香嬋已經能夠將事情想到這樣的地步,她穩了穩氣息說道:“我即刻就去徐宅請老太太回來,府中的事情–”
話末留了一個空白的委婉,上官香嬋已經心領神地頷首一下道:“府中一切有我,你便去吧。”
林夢心聞言也輕點下頷,旋及便帶着侍婢離去。
上官香嬋手下不自覺地摩挲着一旁的花瓣,那嬌柔帶着點點嫩滑的觸感讓她的指腹在那花瓣上略略停頓了半晌,下一秒,便掐着那花朵的花心扯下一把鮮紅的花瓣。
“上官明月,你便等着罷。”上官香嬋喃喃低語,併攏的五指微微張開,那花瓣便似血點似的花雨一般簌簌落在她的裙襬邊。
林夢心離開花園便備了一匹轎攆,帶着自己的貼身侍婢便來到了徐宅。
丫鬟打了簾子扶着她出來,面前入眼便是徐宅的巍峨聳立的大紅朱漆銅錠門,她眼角一擡,那婢子便會意地上前叩門。
大門應聲而開,裏面出來的卻是寧息,她見到林夢心微微行禮一下,才道:“三夫人金安。”
許久不見寧息,林夢心還是有些不自覺地一閃眼神,匆忙頷首一下道:“老夫人呢?”
寧息微微一笑,謙和的樣子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破綻道:“老夫人正在裏面禮佛。”
聞言,林夢心便扶着那婢子的手走了進去道:“麻煩你通報一下,就說我有有事求見。”
寧息頷首,聲音清淺道:“三夫人請隨我來。”
三人一前一後地來到宅邸前,寧息先一步進去通報,不消一會兒,便出來回稟道:“三夫人,老夫人有請。”
林夢心乍然要進到裏面,心中還是有些打怵,畢竟當年的事情彷彿還歷歷在目,這老太太是如何的厲害她可是領教了不少,時隔十年再度相見,林夢心的心中也有些打鼓。
她深吸一口氣,穩定心神,終究還是扶着婢子的手走了進去。
房中異常的安靜,徐蘭君正在窗臺下的榻上盤腿坐着唸經,身畔一張五福臨門卷紋梨花案几上供着一盞不大的薰爐,上面精細地雕刻了佛家的蓮花經文等等,有着嫋嫋青白色的檀香正從其中鏤空的地方飄散出來。
徐蘭君頭髮上只用了幾隻雕刻精緻的銀簪束着,面前一卷佛經已經唸了大半,眼角低垂恍若未睜,手下有節奏地推着佛珠前進。
林夢心見狀正了正衣衫走了進去,還未福身行禮,便聽到老太太深沉的聲音在屋中迴盪道:“你來了。”
雙脣抿了一下,林夢心立即擺出恭順的模樣,行禮一下道:“給老夫人請安。”
徐蘭君聞聲擡首,臉上的神色在陽光當中顯得有些模糊,她聲音不見平仄道:“這個安請的可太久了。”
林夢心眼瞼一跳,急忙福身更深一層道:“妾身許久未來探望老夫人,實在是有虧德行,還請老夫人恕罪。”
徐蘭君不動聲色地“哦”了一聲,只停了手下的轉珠道:“這麼多年都沒來了,現在能來一次也難得,你來吧。”
林夢心只是據着禮不動,直立着身子行禮道:“妾身不敢起身,雖然老夫人寬宏大量饒恕妾身,但是這也是爲老爺向您請罪。”
徐蘭君嘴角蘊着幾分譏誚,清冷道:“他亦沒來,你這樣豈非多此一舉?”
徐蘭君的話說的倒不是很重,但是其中的深意卻深沉可聞。
清風從微微開合的窗櫺縫隙中鑽了進來,將那檀香吹散開來,將那帶着微微熱氣的青煙吹到了林夢心的臉上,她下意識地別開頭,道:“回老夫人的話,並非是妾身多此一舉。而是眼下時疫橫行,老爺在朝中因着時疫的事情也忙了很久,實在是分身乏術才疏忽了老夫人這邊。妾身今日前來便是要替老爺請老夫人原諒的。”
“要原諒也叫他自己來,你也不是正位夫人,來了也不能做什麼。”徐蘭君淡淡地開口,聲線四平八穩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