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
午後近黃昏時,夕陽如血,映紅了京城的半邊天,慕容沛臨窗而立,眺望那如血殘陽,刺穿了虹空,就如那女子的炫目的容顏,點亮了他的眼。
恍惚間,那女子火紅的背影悠悠一轉,回眸一笑,妹了整片椿|色,慕容沛嘴角微彎,略帶陰鬱的瞳仁難得的帶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的柔情,便被身後一道聲音打斷。
“殿下,丞相府二小姐邀您三日後京郊賞菊。”康福恭敬地打了個千兒,手中請柬舉過頭頂,道。
微揚脣角壓下,眼中的不悅一閃而逝,慕容沛垂首看着那金線團絨的胭脂紅的請柬,沒有接,頓了頓道,:“你去回了二小姐,就說孤這段時日政務繁忙,過些日子罷。”
“是,奴才這便去回了。”見主子情緒不高,康福恭恭敬敬的叩了個響頭,起身討巧的道,:“主子眼光真真兒是一頂一的好,太子妃娘娘秀外慧中,如今正得榮寵,日後入了太子府,定能與太子琴瑟和鳴,屆時定能爲太子減輕些許負擔,也能讓太子不在那般勞累了。”
“你這張巧嘴兒是愈發會說話了。”雖是輕嗤般的說着,但慕容沛那略略勾起的脣角卻是怎麼也騙不了從小服侍太子的康福。知道自己這話兒算是說對了,康泰心下鬆了一口氣,面上卻佯裝惶恐道,:“主子,奴才這話都是頂心的實在話。您還不知道康福麼。”
“罷了,本宮不跟你耍嘴上功夫,你既然知道誰是你未來的女主子,那便多留意着些,這些瑣碎事兒,便不需本宮在特別吩咐了。”慕容沛擺了擺衣袖,康福垂着頭的眼只看到那金絲描邊的四爪沖天蛟的蛟尾一晃,隨着騰雲晃過,便又聽那上首尊貴的人道,:“自古男女有別,以後京城貴府上那些未出閣小姐們的請柬,一律放到門房,由太子府上掌管雜事的客卿濾過後,在傳到本宮案上,就不必特立獨行了。”
“是,奴才遵命。”康福恭敬的應聲道,心下卻暗暗思量,那丞相府的二小姐上官秀兒,也是那‘貴府未出閣’之一罷?若是按照太子的旨意,那經過客卿過濾之後放到太子案上,至少也要到三日後了,那回拒二小姐,便再過上兩日再回罷……
“若無其他要事,你便先下去罷。”話落,人已至書案,康福眼角的餘光從太子掌中的書折一略而過,恭敬地打了一個千兒,輕踮着腳,關了書房的門。
“惦記着給太子添參茶。”胭脂紅的請柬敲了敲門口守着的奴才,康福叮囑道。
“乾爹不在這兒守着了麼?”那奴才衝着康福討喜的一笑,出口的聲音卻壓得極低,一副很有眼力見兒的模樣。
“我呀,自是有更重要的事兒半。”見那小奴才還是一副懵裏懵懂的模樣,康福搖搖頭,指了指他的額頭,道,:“凡事兒多動動腦子,別整日裏一副主子指哪兒打哪兒的下作模樣,等你什麼時候會用腦子辦事兒了,咱家這位置,就該是你的了。”
話罷,不再理會那連聲道不敢的奴才,大步朝門外走去,現下,還是先去丞相府打聽打聽太子妃的消息罷,至於……康福垂頭看了看手上那未遞上去的請柬,搖了搖頭,這二小姐,在太子這裏,算是徹底的大勢已去了。
感嘆完,康福隨意的把那透着陣陣胭脂香的請柬塞進袖間暗袋中,朝丞相府的方向走去,爲太子爺打探丞相府的最新消息去了。
次日清晨
“你是說,丞相府的老太君回來了?”慕容沛一身褻|衣,略帶陰鬱的眸子因剛醒染上幾分朦朧的睡意,身側的四個貼身大丫鬟熟練的幫他穿戴衣物。
“是。”恭敬的打千兒跪在地上,康福低聲回話道,:“丞相府戒備森嚴,並無透露出老太君回京的消息,奴才守了足足一|夜,從今兒早丞相府出外採購食材中知曉的。”
太子官袍加身,威嚴異常,襯得慕容沛那原就俊逸的臉多出幾分皇室尊貴來,只那隱藏在眉眼深處的陰鬱,讓人莫名的覺得危險,慕容沛上前走了兩步,腳下長靴金色團雲中的蛟龍浮動,他頓了頓,接過丫鬟遞上來的面巾,淨面。
康福不敢擡頭,恭敬地垂頭等着,即便他的頸部已經垂的痠麻,許久,待太子整理着裝完畢,闊步走出門口之時,康福才聽到他的聲音搖搖傳來:“準備一些有延年益壽之效的禮品,朝罷後,本宮要去丞相府探望。”
“嗻,奴才遵命。”康福響亮的打了一個千兒,頭叩在地上,恭送太子出府。
丞相府
“相爺,是太子爺的拜訪帖。”疾步上前,李管家喘着氣兒,一看便是一路快步小跑而來。
“急急忙忙的成何體統。”有些不悅的看了李管家一眼,上官豐道,此時他剛回到府中,換下朝服,正待去向母親請安,見李管家一副急切的模樣低斥一句,心下卻存着疑惑。接過李管家遞過來的帖子,邊看道:“那送帖子的小廝可曾有說什麼?”
“回相爺,那小廝只道是恭喜。”李管家瞥了一眼上首眉頭微軒的上官豐,見上官豐並無責罰的意思,才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道。
“太子可說何時拜訪?”見帖子上除卻那些照常的溢美至此外,並無其他,上官豐心下疑惑更深了,放下請柬,道。
“送來帖子的小廝說,太子辰時三刻便來拜訪。”便因如此,他才一路小跑而來,生怕耽誤了時辰。
“辰時三刻,可是今日?”
“回稟相爺,正是今日。”李管家連忙答道。
而此時已經辰時一刻!心中暗暗思量的太子的來意,面上卻一邊去朝相府門口走去迎接,一邊道:“快快有請,你現下快去通知府中,去相府門口迎接。”
上官豐率先候在門口,隨後是上官秀兒,上官嬋香,王秀芝等人陸陸續續的趕來,眼見到了辰時三刻,還不見上官明月的人影,旁邊上官秀兒和王秀芝母女煽風點火的朝明月暗中補刀,讓上官豐眼中的不悅更甚,正待再派人再去通尋上官明月,便見老太君施施然前來,而旁側攙扶着老太君的,除了上官明月還有誰?
“母親,你怎麼來了。”上官豐上前一步,攙扶着老太君的另一隻胳膊,視線略過一身紅衣的上官明月,道。
“我兒。”拍拍上官豐攙扶着的手,老太君百壽流紋的深褐色常服上,是一張松樹皮般佈滿了皺紋的臉,脖間的紫檀佛串讓那張老臉看起來很是慈祥,只那渾濁的老眼,昏昏沉沉的,讓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緒,她狀似叮囑道,:“如今我上官家雖平步青雲,正是集皇家榮寵於一身之時,但越是這般,越要時刻警醒,否則,今日螻蟻大小的馬腳,便是千里之堤潰敗的源頭。”
“兒子受教了。”點點頭,上官豐恭順的應聲道,話落,便又聽老太君道,:“明月這孩子,是個通透的人兒,甚和老婆子我的眼緣,這不,半路上碰了面,我便讓她攙扶了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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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能和母親的眼緣,正是她的福氣。”嘆了一聲,上官豐的視線落到了明月的面上,道:“既然老太君看中於你,那你便日後多去看望老太君,也算是代我行孝了。”
“是,能爲爹爹分擔則個,明月甚是欣喜。”恭順的行了一個禮,明月微彎脣角,柔順的道,只那雙清亮的眼,如雨後盛開的海棠,微涼。
滿意於明月的話,上官豐面上不悅稍褪,扶着老太君與明月站在隊伍的最前列,靜候太子大駕。
站在明月身後的王秀芝母女,在老太君到來的那一刻,便弱了聲音,減少存在感的站着,在這相府中,若上官豐是皇帝,那老太君便是太上皇,上官豐一向孝順,對老太君的話一貫是言聽計從的,而此時老太君明顯的向着上官明月,若她們頂風作案,那必定是要惹禍上身的。
須臾,太子駕到。
前有禁|衛軍龍衛開道,莊嚴異常,象徵皇權的金色帳頂爍爍生輝,太子的轎輦八擡八角九條蛟龍銜珠日月升明,盡見山河一派大好,轎輦落,衆人皆伏地高呼,:“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罷。”慕容沛從轎輦中施施然而出,一眼便看到那近些時日總會不期然浮在眼前的倩影,脣角一抹柔情悠然乍現。
那抹柔情,微垂着頭的明月沒有看見,倒是明月身後的上官香嬋一眼撞上,只以爲太子的柔情向她而綻開,一瞬間,羞紅了豔麗明妹的小臉,小女兒態盡顯。
“多謝太子。”上官豐扶着徐蘭君起身,讓明月攙扶着老太君,自己上前兩步作揖請罪道,:“微臣有失遠迎,還望太子不要怪罪。”
“哪裏哪裏,是本宮之前沒有告知丞相,丞相何錯之有啊?”上前兩步,虛扶起上官豐,慕容沛便朝老太君走去,行至身前,道:“久聞老太君一心向佛,常年在山中修養,此番回京,做晚輩的怎能不來拜訪,那豈不是失了禮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