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儀祥殿
殿中大而寬闊,殿中瀰漫着淡淡的椒房香氣,混合着清涼的淡淡微醺香氣。
正堂之中已經換了一張連天青色長椿花刺繡屏風,上面精心地繡上金銀絲穿起來的嫩黃|色蜜蠟珠子。
轉過去一層層通天絞紗海棠紅並蒂芍藥刺花帷帳,風起簾動,一片片連綿不絕,起伏之間將那大紅色的芍藥映襯得更加栩栩如生。
彼時儀貴妃正在準備爲皇上佈置得晚膳,只見那雕花牡丹金邊錦紅色櫻木桌子上擺滿了玲瓏剔透的劍蘭描花翠玉盤,上盛許多精緻菜餚:四熱葷爲:雞皮鱘龍、蟹黃鮮菇、玉簪出雞、夜合蝦仁。
這其中便是以蟹黃鮮菇製作最爲精細。
取了應時最肥的大閘蟹,這大閘蟹便是要蓋園油光鋥亮的,顏色鮮紅最是美味,且母蟹這時候並不見產子,由此更可見這道菜的珍貴。
鮮菇爲川蜀之地針葉密林之中的松茸蘑菇,此蘑肉厚味甘,十分鮮美,一斤之價可比鬥金。
兩廂食物皆是秋季生產,如今做出來便最是難得。
四冷葷都是應季的東西,分別是:酥姜皮蛋、京都腎球、酥炸鯽魚、鳳眼腰。
再配上精緻的四雙拼:菠蘿拼火鵝北菇拼豬腰青瓜拼腰花露筍拼雞肉。
便是主菜就有二十四道,儀貴妃早早便叫下人開始準備,甚至自己親自到小廚房去準備,一早便已經備下。
饒是如此,儀貴妃依舊不放心,硬是找自己宮中的掌事太監陳壽去書房請了兩次才安心。
晚膳時候很快就到了,屆時天色還明亮,遠遠便有人仔細着皇上的行蹤,只要一瞧見皇上的儀仗,那小太監便好似腳下生風一般,急忙一溜煙兒的竄回儀祥殿。
儀貴妃聞言連忙正了正身上的衣衫,才恭候在正殿之中。
明黃|色的儀仗不多時便排着來到儀祥殿前,轎攆緩緩下降,皇上便由着安泰扶着走了下來,明黃|色的蜀五龍騰淵鞋面跟着來到跟前,水波紋衣衫下襬便停駐下來,儀貴妃便恭謹地帶着幾位侍婢行禮道:“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衆人應聲附和,皇上便頷首一下道:“愛妃起身罷。”
儀貴妃硃紅色的脣角勾起一個明妹佑|人的笑意,便由着自己的侍婢扶着起身,精細描畫眉眼之間一片柔然情深,眼角上揚的丹鳳眸看向皇上含情脈脈,皇上便微微一笑道:“愛妃今日打扮的好生嬌豔。”
只見儀貴妃今日穿了一件珊瑚色摺紙水仙花長裙,領口袖間皆是用細細銀線繡成的小小水仙,淡淡吐着淡黃|色的花蕊,腰間一條湘妃竹色腰帶,將那婀娜的腰肢攏住,更襯的儀貴妃原本圓潤的身形不盈一握,叫人覺得風韻無限。
一頭青編成一個仙女髻,配上一併六枝煙霞色鏤空金蝴蝶紋步搖,末尾垂下幾縷細細的流蘇,清風浮動之下發出泠泠清脆的碰撞之聲。
皇上眯眸上下打量一下,便看的儀貴妃面色含羞,她佯裝做小女兒的姿態,含羞一笑道:“皇上可有些時候沒來見臣妾了,可是見到了宮中其他的姐妹便忘了臣妾了罷。”
話語之中是無限地嗔怪,然而嗓音卻帶着甜膩的撒嬌。
明黃|色長袍之人朗聲一笑,便寵溺笑道:“便是你這樣嬌豔的人,已經叫人過目不忘了。前朝時疫之事剛剛穩定下來,朕這才得空到後宮一下,除了皇后便是來看你,怎麼,你還有和不滿嗎?”
說話間,皇上擡起一直手指挑起儀貴妃圓潤的下巴,眼中滿是戲謔,她便嗔笑一下拉住皇上的手道:“早就已經準備好晚膳,臣妾便是眼巴巴兒地等着皇上來,說了這會子話想來皇上也餓了,便用些罷。”
儀貴妃正說着,便扯着皇上的手來到桌子前面,身畔的丫鬟立即有眼色地將椅子擺好,儀貴妃便親自服侍了皇上淨手,這纔開始用膳。
身畔的丫鬟忙着爲皇帝和儀貴妃佈菜,儀貴妃雙眸含椿,一邊吃着吃食,便擡眼凝視着皇帝道:“皇上今日似乎很是高興呢?”
皇上輕笑一下,放下手中的烏木鑲金的筷箸道一旁道:“自然是要高興的。今日早朝京郊來人稟報,說是時疫已經清理的差不多了,想來很快便會大好。朕自然是十分欣慰的。”
儀貴妃丹鳳眸子輕輕一挑,便露出一個嫵妹的笑容道:“皇上這陣子在前朝忙碌,衆臣子也無不盡心盡力,所以時疫好起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這全虧皇上的英明知道。”
皇上被儀貴妃這幾句話說的龍顏大悅,那猩紅色的蔻丹手指便執着烏木筷箸將一筷子鳳眼腰夾到皇帝面前的梨花五福青瓷盤中儀貴妃這才道:“皇上這幾日操勞甚是辛苦,需要多多補養呢。”
話語間,朱脣嘴角勾起一個撩人心神的笑意,看的皇帝小腹一熱,他彎了嘴角,將那鳳眼腰全部盡數夾起放到口中,才道:“愛妃親自爲朕布的菜,朕吃着也格外香一些。”
儀貴妃甚是滿意,便殷勤着爲皇帝盛上一碗甲魚湯,便見這廂皇帝話鋒一改,繼續道:“說到治理時疫,陳越可謂是功不可沒。”
儀貴妃的手正執着那如意花紋雕刻的長柄銀製勺子上,聽到這話不由得動作一個凝滯,隨後眼底劃過一絲尷尬,才微微一笑道:“皇上心中聖斷,臣妾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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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皇上漫不經心地一招手,一旁的侍婢便有眼色地上前將一方正托盤奉上,皇帝執起那明黃|色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才道:“平日裏便是你最能言善辯的,怎的今日竟畏手畏腳的不知聲了?”
儀貴妃輕輕放下手中的銀湯匙,將那翠綠色的小盞放到皇上面前,方纔蘊着幾分小心翼翼道:“臣妾不敢妄言政事。”
皇帝輕哼一笑,便拿起一旁的勺子攪着自己面前的湯羹,眼底卻是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才道:“無妨,這也算是家事,你且說說,朕要怎麼獎勵這位驃騎大將軍?”
儀貴妃抿脣幾分,便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微微一笑道:“既然是治理時疫有功,皇上便隨意獎勵一些吧。賞賜些金銀珠寶,另外再賜些宅邸良田,想來大將軍也是會感恩戴德的了。”
皇上深諳的眼眸流轉幾分,身畔的燭火燒的正高,跳躍的火苗高高照着叫人覺得眼前明晃晃的。
他拿着湯匙舀起來湯羹喝了一口,才低聲道:“愛妃不建議朕加封一些爵位給他嗎?”
儀貴妃嘴角的笑意停駐幾分,旋及繼續緩緩上揚道:“驃騎大將軍已經是至高無上的榮耀了,他還要皇上賞賜他些什麼東西呢。若是皇上想便罷了,但若是他自己有那份心思可就不好了。”
她用絹絲的手帕掩了掩嘴角道:“陳將軍原本就手握兵權,若是皇上過分賞賜他。現在便罷了,將來要是他有了異心,對皇上生了不臣之心,這便是功高震主。未免如此,還是請皇上賞賜些金銀珠寶也便罷了。”
皇上的眉心不自覺地隆起一道丘陵,手下的湯匙叮噹一聲丟在自己的玉碗當中。
儀貴妃見狀眉心陡然一跳,丹鳳眸小心翼翼地覷着皇上的臉色,然而他只是垂眸凝視着自己面前的瓷盤,旋及執起那筷箸,夾着菜吃。
儀貴妃見狀心中恍若綁着一塊極重的的花崗石,猛然下墜之下叫她心中地不安逐漸顯露出來,呼吸也隨着那石塊的重量不斷地被繩子綁緊,她猶豫片刻便即刻起身,福身行禮道:“皇上恕罪,臣妾不該妄言政事。”
皇上臉上並不顯露山水,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自己面前的甲魚湯,垂下的眼瞼遮蓋住眼中的神色。
儀貴妃宮中一衆的侍婢全部跟着紛紛福身行禮,儀貴妃更是垂首不敢擡頭,心中敲着一片鼓點,那鼓棒越敲越快,幾乎要將她的心敲得跳出嗓子眼。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對染儀貴妃現在正得盛寵,但是依舊不敢在皇上面前太過放肆。
再者,自古君王大都忌憚後宮干預前朝政事,尤其是歷史上出現了許多爲了一己私利而迷惑聖心左右朝政以至於國家滅亡的女子,所以雪國現任的皇帝更是會仔細着這一點。
方纔雖說是皇上應允儀貴妃說說自己的想法,但她深知陳越便是上官明月的親舅舅,儀貴妃自上件事情開始便有些忌憚上官家的勢力,尤其是上官蓮葉現在正的皇上歡心,她自然是不高興的。所以便在言語上斟酌幾分想讓皇上對陳越起疑心,然而卻弄巧成拙,眼看着皇上的神色不見明暗,儀貴妃的心中也是惴惴不安。
彷彿過了千年之久,儀貴妃行禮的腿已經蹲的有些痠麻,皇上才放下手中的玉碗,低聲道:“起來罷。”
儀貴妃暗暗在袖子中抓緊自己的的衣衫,垂首幾分並不起身,身後一羣宮人見主子不肯起來,自然也是不敢起身的。
皇上淡淡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儀貴妃,低聲道:“怎麼?”
儀貴妃眼皮不自覺地一跳,旋及沉下聲線,仰首看向皇帝道:“臣妾方纔失言,還請皇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