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燕嬪從沉睡當中醒來,皇帝已經在更衣,她睡眼朦朧地將簾子打開,有些驚異道:“皇上這麼早便起來了,你們怎的不叫本宮?”
說話間眼神瞟向一旁服侍的荷香,便見到荷香滿面笑意,皇帝着人爲他扣着釦子,笑意盈盈地看了她一眼道:“是朕不叫他們叫醒你的,昨晚你服侍朕辛苦了,所以朕才叫你好好休息的。”
燕嬪聞言臉上一陣梢紅色,她便嬌羞起身,來到皇上的前面,將一旁的侍婢揮退,拿起主盤當中的一串珍珠串子親手爲皇帝戴上道:“皇上去上早朝,早膳便到臣妾這裏吃吧。”
皇上朗聲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道:“朕會來的,朕今晚還會翻你的牌子,你便到偏殿去伺候。”
燕嬪有些驚異,但是旋及便將那種驚訝掩藏在眼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驚喜的表情,她滿目愛慕地凝着皇上,手指在皇帝的胸口若有似無地劃了一個圈道:“那臣妾便恭候皇上了。”
皇帝揚起嘴角,將自己的冠冕戴上,這才招呼了安泰前來,上了轎攆上朝。
燕嬪站在門前,眼見着皇上一身明黃|色的五龍騰淵長袍逐漸走遠,身後的荷香便道:“主子需要用膳麼?奴婢這就吩咐人去傳。”
緩緩轉身,那衆人擁簇的行人便在眼角餘光當中消散,燕嬪並不在意地揮手道:“自然是要用膳的,本宮要的藥膳準備好了嗎?”
荷香笑意沾染在眉眼之中,美滋滋地道:“這是自然,主子靜心囑咐的,奴婢們一早便準備好了。”
燕嬪好整以暇地等候荷香侍奉,浄了手便見到外面的侍婢竟來送了一盞紅棗蓮子羹,其中放到東阿阿膠與黨參皆是大補的藥物,又準備了一些中和的草藥熬成汁混合在其中,燕嬪眼睛也不眨一下,便那盞羹湯喝完。
荷香這邊送上一方手帕,燕嬪接過擦拭一下嘴角才道:“等下蘭芝若是來了,便說本宮還在睡着,不要讓她進來。”
荷香應了一聲,便將那碗收拾了下去,打發了手下的人去小書房準備一些精緻的小菜,剛從小廚房出來,老遠便瞧見蘭芝從門外走進來。
不自覺地挑起一根眉毛,荷香便在瞬間將臉上的不悅換成笑意盈盈地歡迎道:“原是蘭芝姑姑。”
蘭芝見狀倒是神色清淡地睨視一眼,眼角掛着有些自得的笑意道:“燕嬪小主在裏面呢?”
荷香眼角餘光將她身後跟着的侍婢手中的盒子包圍起來,旋及才道:“是呢。”
蘭芝見狀也不多說,便想要上前,不料這荷香卻站在原地沒有動彈,更是沒有上前開門的意思。
蘭芝雖然是儀貴妃手下最得意的侍婢,但是也不敢私闖一宮主位主子的房間,便有些不悅地旋身道:“怎的還不上前開門?”
荷香抽出腰間的帕子用來掩了掩自己的鼻翼才道:“主子還在休息呢。”
眼神轉圜了幾分,蘭芝便揚聲道:“貴妃娘娘叫我來送些吃食給燕嬪小主,小主也不起來接着嗎?這會子還在休息,可是已經日曬三竿了呢!”
荷香不易察覺地皺起眉毛,她自然是知道蘭芝這話是說給裏面的燕嬪聽的,心中已經不悅,但是礙於蘭芝身後的儀貴妃還是忍耐幾分,上前好聲好氣地道:“蘭芝姑姑這是生氣了呢,小主昨晚和皇上飲酒太多,早已經醉的不行,這會子還沒有醒酒呢。”
蘭芝似是很享受荷香這樣討好的模樣,儘管荷香的眼中滿是冷意,但她根本沒有注意到這樣的枝葉末節,只是一味地揚聲道:“政事因爲燕嬪娘娘昨晚侍奉皇上辛苦,儀貴妃娘娘才叫我來給燕嬪小主送些補養的吃食–”
這聲音說的響亮,內勤之中的燕嬪自然是聽到清清楚楚,只是她坐在繡刻絲瑞草雲雁的梳妝檯前的身形文絲未動,只是面色清冷地執起桌子上的一直青黛在眉毛上細細描畫,對鏡梳妝神色淡然。
從方纔第一句話開始,燕嬪便聽的一清二楚,然而她的面上卻從未顯露出半分的不悅。
蘭芝在門前高聲的說了兩句,但是內寢之中仍舊十分安靜,荷香的臉色已經有些陰沉,她不自覺地冷笑一下,眼中映射出蘭芝有些疑惑地神色,她在門前張望了幾下,但是裏面是用的半透明刺木香菊輕羅菱紗製成的窗紗,加上內寢之中重重疊疊地帷帳,更是看不清楚有些什麼了,蘭芝乾瞪眼地看了幾眼,才氣惱地作罷。
轉首的瞬間,便見到荷香已經恢復如常的臉色,荷香帶着有些阿諛奉承的笑意上前兩步道:“姑姑也見到了,小主這會子還在睡着呢,不然您這麼大的聲音她不會聽不到的。”
蘭芝聽到荷香這麼說更是有些不悅,眼中也有些焦急的顏色升騰起來,她將手中的絹子抖了一下,才冷聲道:“這可是貴妃娘娘要我送來的,往常燕嬪小主都會吃,今日也不例外。”
荷香嘴角的笑意並沒有絲毫破綻,她只是道:“這個奴婢自然知道,貴妃娘娘也是爲着小主好。”
她眸光在清晨的陽光之下閃爍着明亮的反光,凝視着蘭芝道:“更何況昨夜皇上也喝的很醉,只是休息在了小主的榻上,還是奴婢爲皇上寬的衣裳。”
蘭芝聽到這話,難免有些嫉妒的神色一閃而逝,她皺了皺眉心似是不信道:“你?”
“是啊。”荷香儘量讓顯露出一種純真的神色道:“這本該是小主的事情,只是那時候小主也醉得昏昏欲睡,所以才輪到奴婢的。”
蘭芝不悅的神色稍微收斂幾分,她哼了一聲才道:“既然酒醉了,昨晚一整晚也休息的差不多了罷,便叫小主起來接着貴妃娘娘的恩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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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香略略垂了垂眼瞼,才道:“不是奴婢不去做,這是今早皇上起來的意思。”
荷香說話間,重新擡起雙眸,面上已經沒有了方纔的諂妹顏色,只是掛着淡淡的笑意道:“皇上的意思,只怕是連貴妃娘娘也不能違抗了……”
深吸一口氣,蘭芝被荷香這句話頂地不輕,她驀地消散了方纔的氣勢,神色之中隱約有着幾分躊躇,她面上強撐着道:“可是這規矩不能破–”
“這是自然的。”
荷香順勢打斷蘭芝的話,才笑盈盈地道:“規矩是不能破,更可貴了是貴妃娘娘的心意。蘭芝姑姑不如就放在這裏,等小主酒醉醒了,奴婢再個給小主送上,姑姑您說如何?”
“這……”蘭芝眉眼之間有幾分猶豫神色,她微微思索着,荷香見狀便繼續道:“蘭芝姑姑是不放心嗎?這裏只有你我和那丫頭,咱們都是知道輕重的人,貴妃娘娘那邊事情忙,只怕蘭芝姑姑也不好拖累太久,若是耽誤了貴妃娘娘哪裏的事情就不好了。”
她上前一步,覆上單手稍微遮掩一下脣角,纔在蘭芝的耳邊聲道:“跟何況這東西燕嬪小主已經吃了兩年了,也不差這一次,更何況她沒有侍寢呢?”
荷香輕聲細語地說完這句,便恭謹地退後兩步道:“蘭芝姑姑覺得如何?”
蘭芝猶疑半晌,卻是將眸光落在了身後跟着的侍婢手中,那其中放着一碗溫熱的湯羹,其中的作用不言而喻,她心中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已經逐漸升起的日頭,終於是狠下心地道:“那好,你便將這東西收好,務必請燕嬪小主喝下。”
躬身微微行禮一下,和順道:“這個就請蘭芝姑姑放心了。”
蘭芝眼神瞄了一眼荷香,纔有些不屑地哼了一聲,旋及用着半是威脅半是不安地語調道:“這件事情只有你我知道,若是哪天貴妃奶姑娘知道了,便必定是從你口中說出來的,到時候就別怪我手下無情了。”
荷香輕輕笑着,卻是十分篤定地開口道:“這點就請蘭芝姑姑放心了,奴婢便是一個沒有耳朵沒有嘴巴的,您只要出了這門,奴婢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見到荷香這樣肯定地回答,蘭芝才揚了揚手帕,身後的侍婢將那食盒放下,她才帶着那婢子招搖地離去。
荷香見狀便躬身行禮向着蘭芝的方向,待到蘭芝已經走遠才緩緩起身,嘴角迅速的染上一縷冷笑,旋及轉身過去。
一名婢子正守候在那食盒的邊上,她有些爲難地拿着食盒看向荷香道:“荷香姑姑,這東西怎麼辦?”
荷香見到那紅木雕花的食盒便一陣看冷顏,她瞟了一眼便道:“給我吧,你去小廚房吩咐一下,叫把那些菜做的精緻一些,一點不能有差錯。”
那婢子應聲福身一下,便轉身離去。
荷香拎着那食盒便進到房中,只見燕嬪正對着鏡子將脣上的口脂塗好。
那口脂的顏色不同於一般的大紅,而是一種清淡的粉色,塗在脣上顯露出淡淡的光澤,讓雙脣看起來格外飽滿有光澤。
荷香自然是知道那口脂的可貴,那口脂去取了椿日裏第一茬綻放的桃花製作而成,其中加的一些玉顏粉更是千金難得,若不是燕嬪的母家便是做香粉口脂的,更是見都見不到。
這桃花口脂比起別的更是多了一些別樣的心思,不僅顏色清淡,也在其中加了一些桂花籽榨出來清油,這清油透明芬芳,加在口脂中會讓口脂的保存時間更長,更是會滋潤女子的雙脣,使之看上去宛若桃花一般晶瑩飽滿。
燕嬪淡淡地塗抹上那一層口脂,整個桃花妝卻更顯得楚楚動人,她隨手拿起桌子上的一隻翡翠手鐲,對着晨光細細看了幾分才道:“打發走了?”
荷香頷首一下,將手中的食盒輕輕地放在桌子上道:“是。”
荷香仔細着燕嬪的神色,便見到她的眼角有着冰棱的形狀,便軟語道:“小主是都聽見了嗎?那樣的話不敬,小主不要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