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你還真不懂得含蓄!
沈先生望着她,很久沒說話。
沒有人說話,車廂裏的空氣突然變得有些僵硬,唐夏垂了垂眼眸,一顆心從一開始的期待,漸漸地變得失望,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吧,她笑了一下,有些自嘲,伸手將衣服攏了攏,遮掩住眼底的狼狽跟不堪,輕聲道,“我明白了。茶”
她說完,不等他回答,拉開車門就要下車逆。
突然一雙手從後面攬住她的腰,輕輕一勾,將她帶到懷裏,接着一雙溫熱的脣,就貼上她的臉頰,聲音帶着一絲玩味,黯啞道,“你明白什麼了?”
唐夏偏過頭,皺眉道,“你是不是覺得像我這種離過婚,名聲掃地的女人,玩弄起來很有意思?”
“告訴我——”
沈先生輕輕笑了笑,看着她氣紅的臉,抱在懷裏,輕輕用下巴蹭了蹭,輕聲問道,“你在吃醋是不是?”
唐夏身體一僵,別過臉,“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從他身居高位起,敢這麼跟他說話的人,除了唐夏還找不出第二個,偏偏他不覺得生氣,還覺得很有趣,尤其是看着她明明在意,卻嘴犟的樣子,恨不得將她抱進懷裏,好好欺負一番。
他低頭看着她輕顫的睫毛,好像突然間明白了她心裏的不安,這些天一直煩躁的心,這一刻突然安分下來,他伸手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絲絨盒子,輕輕打開,那裏面安靜的躺着一枚鑽戒,鑽石並不大,但卻是難得一見的天然藍鑽,戒圈上勾勒的花紋非常精緻,內層篆刻着他名字的縮寫,他盯着戒指看了一會兒,又將目光挪向唐夏。
唐夏背對着他,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覺得被他戳穿吃醋,實在是太丟臉了。
她腦子裏胡思亂想着,突然覺得右手一涼,扭頭就看見沈先生正握着她的手,目光深情在給她戴戒指,唐夏心口一顫,本能的就想躲開,但是沈先生拉得很緊,絲毫不顧她的反抗,直到將那個鑽戒牢牢地套在她的手上,力道才鬆懈下來。
唐夏倏地縮回手,紅着臉就要去摘。
沈先生也不攔着,聲音不急不緩道,“什麼時候想通了,願意嫁了,拿着戒指來找我,你現在要是摘了,我就當你答應了。”
唐夏手指一頓,擡頭看着他,眼睛裏是錯愕,跟複雜。
好久,她才低下頭,輕聲道,“如果我不想嫁給你呢。”
“那就把它丟了,走得遠遠的,別讓我再看見你!”
沈先生的身影驟然轉低,聽起來特別的冷,也特別的無情。
唐夏心尖兒顫了顫,攥緊了右手,戒指的大小非常合適,攥緊的時候,有一種緊繃感,那股感覺,就像是在她心上上了把鎖,束縛着她,禁錮着她。
好久,她仰起頭,望着他,嘴脣動了動,說出一句話,“如果我同意的時候,你變心了呢?”
沈先生望着她的眼睛,眯起眸子湊近,“你只要想跟我結婚,我相信你有的是辦法讓我回心轉意。”
他說完,停頓了好久,才緩緩吐出最後一句,“更何況,我不是殷承安。”
他在提醒她,也在暗示她,既然她對殷承安都能付出三年的心血去挽回,那麼對他,爲什麼不能,他在暗示她,只要她能對他付出以前對殷承安的的心意,那麼他一定會回頭。
唐夏垂着睫毛,心口有些燙,握着戒指,久久都沒有說話。
“對了,”
沈先生突然想起什麼,伸手將車內的燈打開,從後面的拿出一個紅色包裝的盒子。
很俗氣的龍鳳圖騰,包裝看起來一點兒也不精緻,甚至略微有些粗糙,但是能被張大師拿出來的東西,定然不凡。
“你的。”
沈先生丟到她懷裏,只說了這麼一句,連一句多餘的解釋都沒有。
唐夏怔了怔,接過來,看了看,問道,“什麼東西?”
沈先生臉色沉了幾分,抿着脣不肯說話。
唐夏不清楚對方犯什麼擰,自顧自的拆開包裝,紙盒裏面是一個棉質緞面的明紫色盒子,上面的花紋非常精美,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唐夏伸手摸了摸盒子的料子,突然怔了怔,這不是……
她蹙起眉,伸手打開,裏面是一個巴掌大小的送子觀音,天然的綠翡翠,色澤上乘,做工更是巧奪天工,看上去栩栩如生。
沈先生掃了一眼,看清裏面的東西,臉色更陰沉了。
“你還真不懂得含蓄!”
唐夏雲裏霧裏,看着他陰沉的表情,皺眉道,“你什麼意思?”
沈先生冷哼一聲,“張儒今天去了訂婚現場,說送你的結婚禮物!”
最後一句話,說得有些咬牙啓齒。
唐夏怔了怔,突然有些哭笑不得,她將盒子蓋住,低聲道,“你見張師傅了?”
沈先生看着她的表情,發現她提到張儒的時候,一點兒不驚訝,反而有些高興,他想起張儒在訂婚宴上說的話,蹙眉道,“你是張儒的徒弟?”
“不是。”
唐夏直接否認,“不過我跟張大師挺熟的。”
唐夏跟張大師認識認識一年多,她跟張大師是在賭石的場所碰到的,那次她是陪着客戶去應酬,她對那些東西一點兒都不瞭解,但是爲了客戶盡興,也試着隨便挑選了幾個。
沒想到被她這瞎貓碰上了死耗子,居然給賭贏了,等她付了帳,準備走的時候,突然有個老人攬住她的去路,模樣像個神棍,絮絮叨叨,說她有天賦,雖然年紀大了點兒,但是他不嫌棄,決定收她爲徒。
唐夏起先是好笑,後來覺得這老人家說話有些不太正常,他跟人交談的時候,是聽不出來的,但是你一問他家住哪兒,他就皺着眉,板着個臉,就在唐夏以爲他生氣的時候,才聽見他慢吞吞道,“忘了。”
唐夏……
後來還是有一箇中年男人追上來,說明了些情況,唐夏才錯愕的知道眼前的這位老人,就是玉雕大師張儒。
結果這老人是擰上了,非要收唐夏爲徒,還使脾氣,像個小孩兒一樣耍賴,別說唐夏沒有這方面興趣,就算有,老人身邊那個中年人不悅的眼神,都已經那麼明顯了,她自然不會傻傻的往上面湊。
最後是連哄帶騙,將張大師勸走了。
這事兒本來到這兒就該翻篇了,結果不到半個月,她突然接到張大師的電/話,通知她去學習。
唐夏當時的心情,那是囧得不行,不答應吧,老人家天天兒的打電/話催,實在無奈了,她就抽時間去見了張大師。
張儒是個十分古怪的老頭兒,唐夏跟他見了面,對方也不覺得陌生,就不停地使喚她,一會兒要喝茶,一會兒要她修剪花草,一會兒要她讀書給他聽,唐夏雖然好,但若是有人這麼無理取鬧,她肯定不會這麼受着,主要是她去了才知道這張大師,年近八十,卻孑然一身,偌大的別墅,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只有打掃衛生的月嫂,每隔一個星期會來一次,其他的時候,整棟別墅都是空的。
那滿院子的茶花樹,就是張大師唯一的依傍。
所以來一個人,他纔會不停地找事兒,折騰,就怕是安靜了,會更寂寞。
唐夏對這樣一位老人,又怎麼狠得下心說不。
有幾回真的被惹生氣了,她就抿着脣,不跟他說話,然後他就忍不住,過來小聲說軟話,當然,他不會說道歉,總是像個孩子一樣,將家裏他最得意的作品拿出來,對她說一說那些來歷,最後忍痛割的說要送給她。
唐夏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最後怒氣就這麼消散了。
最初的時候,她每週都會抽出一天時間來看看張老爺子,老爺子有時候興致來了,就要拉着教她雕刻,結果發現她什麼都不會,就不高興的責備她一頓,平淡又溫馨,唐夏有時候會想到自己去世的爺爺,脾氣也不好,但是去世的時候,卻拉着她的手,輕輕叫着“夏夏”。
她父親說,她爺爺最疼的就是她,只是他古板慣了,做不來平常人家祖孫間的親切,纔會讓人有距離感。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大半年,就在唐諾出事的時候,張老爺子家裏突然出現了兩個中年人,一個是她在賭石場所遇見的那個,還有一個她不認識。
唐夏這才知道,這兩個人是張大師的徒弟,兩個人來的目的十分明確,讓她不要再來這裏。
唐夏並不傻,她來了大半年都沒有人趕她,偏偏這個時候,讓她走,那麼只有一個原因,這兩個人肯定是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唐氏遭遇危機後,怕她惦記張老爺子的財產,畢竟老爺子從不避諱別人叫她徒兒,想明白這些,唐夏只覺得心寒。
老爺子一住半年,都不見他們來關心,一出這事兒,一個一個都站出來,哪一個不是衝着老爺子的財產來的呢?
老爺子爲了維護她,把那兩個徒弟給臭罵了一頓,唐夏知道,這怨算是結下了,本來,再叫上公司越來越忙,她就找藉口不再去老爺子那裏。
老爺子依舊每個月都要打幾通電/話催促,唐夏每次都含糊其辭,有一天老爺子突然問她是不是因爲她結婚的時候,沒有送給她結婚禮物,纔不理他,唐夏苦笑,最後說了句是。
相處大半年,她對張老爺子的脾xin還算了解,他只要開始雕刻的時候,就忘乎所以,很多事情,都影響不到他了。
老爺子果然興沖沖的就答應送她一件結婚禮物。
後來,她就再也沒有跟老爺子通過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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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爲老爺子早就忘了,更或者,他已經出國了,他不止一次說,他要去找他女兒,沒想到,他會真的送這麼一件禮物給她。
唐夏摸着手裏的盒子,一時間,心裏感慨良多。
沈先生聽完,眉頭慢慢鬆懈下來,他拿過她手裏的東西,眯起眸子,淡淡道,“你那時候就預測到自己要再婚?”
唐夏一下子鬧了個大紅臉,瞪着他道,“老爺子有阿爾茨海默病,好像就是我剛認識他那會兒開始犯病的,時好時壞,我跟他說過好幾次,我結婚了,他忘了而已。”
沈先生勾起脣角,“忘了好。”
唐夏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這句好,到底在說什麼。
“他現在身體還好嗎?”
“不算好,”沈先生垂下眸子,想了想道,“之前,一直傳他要出國,可能會出國吧。”
“他那兩個徒弟,不會讓他出國的。”
唐夏皺起眉,“張大師那些東西,隨便一件少則數十萬,多則上千萬,那一室的作品,估價下來,至少數十億,我當初在他住的地方,發現那裏到處都是監控,還有很強的防盜措施,樓外,還有保鏢守着,可見他那些徒弟對那些財產的重視度,老爺子對玉雕十分的癡迷,他不會捨得將那些東西都賣掉的,他要出國找的是他的女兒,如果她女兒回來了,哪兒還有他那些徒弟什麼事,所以只要他還活着,那些徒弟是不會讓他出國的,更何況,他現在有病纏身,一個人,連護照都辦不下來。”
經歷的多了,看得就通透了,有時候唐夏不願意把人都想得那麼功利,但是事實確實如此。
沈先生抿着脣沒再說話。
兩個人難得聊這麼久,唐夏看了一眼沈先生的手機,發現已經十一點了,她抱着東西,告別。
“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小心開車。”
沈先生揉了揉她的頭髮,聲音低沉道,“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話,希望你能在我沒變心之前,給我一個答覆。”
唐夏心口跳了跳,抱着盒子,垂下眸,一句話沒說,跳下車,紅着臉離開了。
沈先生在車裏坐了很久,直到對面樓上的燈熄滅了,他才調轉車頭徐徐離開。
唐夏站在落地窗旁,看着車子離開後,才鬆了口氣,她摸着手上的戒指,心裏悸動不已,她之所以跑得那麼快,是怕自己再多呆一秒,就會在他強勢溫柔的攻勢下,脫口答應。
關於再婚,她覺得自己還是要再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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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的時候,唐夏聽見樓下一陣動靜,似乎有人在爭吵,後來便沒了聲音,再後來,她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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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唐夏洗漱後,下樓。
因爲懷孕嗜睡,她現在早上一般九點纔起來,今天也是這樣,但是不同的是,今天客廳非常安靜,以往這個時候,唐諾已經晨跑回來了,她父親也該在用早餐了纔對啊。
唐夏蹙着眉,走到廚房溫上奶,起身到外面郵箱裏取報紙。
跟她想的一樣,今天的報紙果然沒人取,她撇撇嘴,將報紙拿出來,一邊翻看,一邊朝院子裏走去。
但是沒看多少,她就頓住了腳步,報紙上頭條新聞的題目便是銳興少總訂婚夜離奇失蹤:被發現時重傷昏迷。
上面說,殷承安昨晚訂婚宴結束後,跟未婚妻回家途中被人劫持,裴苡微僥倖逃了出來,報警找到殷承安的時候,對方已經昏死過去了,身上的傷口特別嚴重,幾乎是血肉模糊,直到現在,還在搶救室裏,生死未卜。
上面配的圖不是很清楚,但是能看到照片上血淋淋的身體,唐夏心口一跳,呼吸都緊張起來,臉色也白了幾分,她在原地站了幾秒,猛地將報紙捏緊,加快步伐,進了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