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0. 一場慘案
“你很聰明!”
年青萍讚賞地看了葉凡一眼,點了點頭,道:“事實上,想生擒護院也太難了,高手對決,失之毫厘謬以千里。刀劍無眼,誰會想着生擒對手,只能一擊斃之,根本無法生擒、所以,宋家和歐陽家的人馬對那些護院提出了很優厚的條件。當時宋家和歐陽家提出的條件太佑人了。這些護院們就是得到了我父親無數的恩惠,但天材地寶動人心,他們還是心動了,答應配合宋家和歐陽家,暗算我父親。我父親並不是神人,當時年家到處都是殺戮與對戰,年家護院們與他們私下談好條件,太簡單了,我父親也看不到!”
“當我父親擊破自己的修爲的一瞬間,那些護院果然被放了。但轉眼間,就將屠刀對準了年家人!獻血染長空。我父親睚眥欲裂,吼動天地,但已經無力迴天!”
年青萍寒聲道:“他們這是在納投名狀!當時馮宗凡和馮友凡兄弟,也是我們家族的護院。他們轉眼間就殺了我哥哥、妹妹,都是一刀斃命。他們倆人在這場大戰中表現出的果斷和狠辣,也得到了宋家和歐陽家的欣賞與支持,三十年後,馮家成爲了四大家族之一。”
“怪不得馮家這麼受宋家和歐陽家支持,原來不僅僅是因爲他們有共同的利益,更是因爲當年馮家是他們的爪牙!”很多人都浮現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但當時,我父親並沒被他們立刻殺死,而是被他們生擒了。他們以肅清隱藏在華夏古武門中的敗類的名義,在古武門內展開批評大會。力陳我父親的十大罪狀。這一階段,他們還開始剪除與我父親關係好的家族,或者是對宋家和歐陽家造成威脅的家族。”年青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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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大家都默然無語,凝神傾聽,不放過一個細節,因爲這牽涉到三十年前一件驚天大案,更導致了今日年青萍的癲狂行爲,讓大家身處困局。
似乎,在此時,他們都渾然忘記了身處險地,竟然被年青萍的講述深深地吸引了,沉浸了往事之中。
邱冷海皺了皺眉,說道:“這件事我有所耳聞,據我父親說,在一次批評風潮中,當年有十二個家族的被打擊、被滅,死人超過兩千人。十二個家族首領和骨幹一共三百人全部被抓,被定罪。至此,也造成了古武門長達三十年的式微,在國際上,無法抵禦耀陽帝國、聖殿騎士團等邪惡組織,如同縮頭烏龜……”
“借我三千行市,我將踏平東京!古武門有這句玩笑話!”葉破軍滿臉不屑地嗷嘮一聲,道:“當他們非常善於窩裏橫,行市團、護衛團欺壓普通武者,倒是很在場的!”
另外一名武者說道:“其中,有當時的四大家族之中的兩家王家、楊家。我原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爲什麼宋家和歐陽家會對他們兩大家族動手,今天一聽才知道,原來是因爲當年誅滅年家的時候,這兩個家族沒有支持和參與。”
年青萍寒聲道:“當打擊剛剛到來的時候,與一般的武者不同的是,這些古武門大能往往是高傲而頑固的,這也是他們傷亡率最高的階段。據我所知,只一個月內,就有三十名古武門大能被他們活活打死。太極雙劍馮敬亭、擒拿鐵手白寒山、鐵腿羅英涵、白鶴沖天方白鶴、奔雷狂手雷夫衝、一掌震九霄蔣天門等,都以自己的方式結束了他們那曾經讓人肅然起敬的生命。從這一階段倖存下來的人,要麼就是心理素質超常到變態的地步,另外一種就是已經開始變得麻木。他們常常在批評大會上睡着了,或者神遊物外,只有一聲恫嚇,才能讓他們醒過來,機械一般地重複着,他們自己說過無數遍的人最詞。這種神遊物外或者麻木,是他們一種自我保護的精神外殼,可以讓他們免於精神崩潰。然後,真正堅持沒有崩潰的,會進入第三個階段。曠日持久的批評將他們那由堅定的心xin和理xin構築的思想意識大廈徹底摧毀,他們真的相信自己有罪,真的看到了自己對古武門構成的損害,併爲此痛哭流涕,他們的懺悔往往比那些一般武者要深刻得多,也真誠得多……”
任千沙說道:“據江湖祕傳,當時由燕京石家、尚海慕容家等新興家族以及參與征伐年家的其他家族,一共二十三個家族,組成了一個‘捍衛隊’,都是二十來歲甚至十幾歲的年輕武者。專門負責四處抄家、擒拿宋家和歐陽家點名要殺的家族和人物。宋家和歐陽家非常善於做戲,捍衛隊完全是喪心病狂了,對宋元山和歐陽雲飛非常崇拜,稱之爲領袖和尊主……”
“沒錯!”
邱冷海不知道是爲了討好年青萍,還是爲了打擊歐陽雲飛,附和道:“宋家和歐陽家還寫了很多語錄,以紅色字體印刷,被稱爲‘紅寶訓’,人手一本,沒說一句話都要引用紅寶訓裏面的語句!哪怕拉屎呢,都要念叨上幾句,可笑之極!”
年青萍道:“對於捍衛隊來說,進入第二個、第三個階段的批評對象是索然無味的。只有處於第一階段的牛鬼蛇神才能對他們那早已過度興奮的神經產生有效的刺激,如同鬥牛士手上的紅布,讓他們興奮。但這樣的對象越來越少了,所有人都崩潰了。而我父親由於他的珍稀而被留到批評大會最後出場……”
她頓了頓說道:“我父親雖然遭受了滅門慘案,但他從批評大會開始一直堅持活着,而且一直處於第一階段,他不認罪,不自殺,也不麻木。每次他被押到臺上,那神情分明在說:讓我揹負的十字架更沉重一些吧!捍衛隊讓他負擔的東西確實很重,但不是十字架。別的批判對象戴的高帽子都是用竹條扎的框架,而他戴的這頂卻是用鋼鐵澆築而成的,還有他掛在胸前的那塊牌子,也不是別人掛的木板,而是一塊銅板,有兩指厚,重量超過上百斤,上面用黑色醒目地寫着他的名字,並沿對角線畫上了一個紅色的大叉!”
“把他押到臺上的,是十多個捍衛黨,其中四個都是當時的四大家族的兩個與宋家歐陽家關係好的家主,還有一個是世家的家主……還有幾名是我父親的徒弟,我父親曾經是他們的師父,還有當年年家的護院,我父親曾經是他們的恩主。”
她聲音變得悲愴起來,似乎看到了當年的情景,道:“當時的批評大會,已經持續了三個多月了,連日的批判,讓所有人都身心疲憊,我父親的到場,讓臺下的人興奮起來了,剛纔已有些乏力的口號聲又像新一輪海潮般重新高昂起來,淹沒了一切。”
“他們一直陳述我父親的罪狀,我父親有理有據地反駁,一直不認罪。讓他們啞口無言,甚至惱羞成怒!他們不停地用鞭子抽打我的父親,打得他皮開肉綻,事實上,我父親當時已經沒有了修爲,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被打了十幾鞭子,如果不醫治的話,他可能就徹底死掉了。但是,我父親就是不認罪!”
“後來,我父親沉默着,他在忍受着頭上鐵高帽和胸前鐵板帶來的痛苦,不值得迴應的問題就沉默了。我記得很清楚,在臺下,歐陽雲飛皺了一下眉頭,他知道,想讓我父親認罪一般人是不行的,他顯然是有備而來,而且準備了新式武器,他決定亮出殺手鐗了,他朝着臺下揮了一下手。”
“接着,我母親,身爲地階高手,與我父親合稱‘雙劍俠侶’的凌霜華,走上了臺上……”年青萍說到這裏,頓住了,似乎已經無法承受當時的悲慘……
“雙劍俠侶?妻子批判老公……”葉凡眼睛一冷,心說宋家和歐陽家真是狠辣,竟然將兩個原本相愛的人站在了彼此的對立面。
所謂殺人誅心,真正最殘酷的摧殘,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被髮妻揭露與批判,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最殘酷的折磨。這種折磨不是身體上的,而是靈魂上的,會讓一個人絕望,甚至產生嚴重的自我懷疑,徹底崩潰,不得不臣服。
年青萍眼睛怔怔然,良久才從回憶中抽離出來,她道:“‘年鐵城,’母親指着我父親怒喝,她顯然不習慣於這種場合,儘量拔高自己的聲音,卻連其中的顫抖也放大了,‘你沒有想到我會站出來揭發你,批判你吧!?是的,我以前受你欺騙,沒有認識到你的險惡本質!現在我醒悟了,在捍衛隊的幫助下,我要站到所有武者的一邊,站到了古武門整體利益的一邊!我要與你徹底劃清界限!’她轉向臺下,高喊着‘同志們、武者們、捍衛隊的隊員們,我們要認識到年鐵城醜陋的真面目,他的險惡用心!他想徵收歲貢,就是爲了中飽私囊。他既然願意徵收歲貢,但是卻不願意獻出自己的天材地寶,這根本就自私自利……’”
“聽着我母親滔滔不絕的控訴,我父親苦笑着搖了搖頭,‘霜兒,一次我對你的父親,已故的鐵槍王凌雲志,他去得早,躲過了一場厄難,說你天資聰明。老人家搖搖頭,說我女兒不可能在古武修爲上有什麼建樹;接着,他說出了對我後半生很重要的一句話:她太聰明瞭,可是修煉古武,不笨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