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夏盈還笑意盈盈的。
眼看陳山長踏著氣勢洶洶的步子走過來,她就趕緊屈身行禮。「多謝陳山長您屈尊來點評我們幾個人的畫作,我們真是太開心了!今天能得您一句話,我們下半輩子就都夠用了!」
她趕緊又招呼小七芙姐兒。「你們趕緊先來謝過陳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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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芙姐兒忙不迭行禮不提。
陳山長見狀冷笑。「你別以為先給老夫灌下去一碗米湯,老夫就會對你們嘴下留情了。老夫這輩子最忌諱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有人澱污了作畫這件事!」
丁宗回連忙點頭。「沒錯!陳山長的畫作巧奪天工,世間無人能出其右。他也最討厭別人胡亂瞎畫,浪費筆墨還有紙張。之前他出去做客,遇到高官貴胄如此,也是毫不猶豫的拉下臉就批評的!一點臉面都沒有給別人留!」
他這話是故意說給顧元瀧聽的。
畢竟剛才夏盈的畫畫完后,顧元瀧還一臉驕傲的幫她吹乾,然後現在還高高的把畫給舉著呢!
看他的表現,分明覺得夏盈的畫畫得好得很!
不過就算聽到了他的話,顧元瀧也還是一臉鎮定。
「陳山長這麼做是應該的。這世上暴殄天物的人的確太多了!」他點點頭,居然還附和了丁宗回的話。
丁宗回揚唇輕笑,旁邊也有人搖頭嘆息。「村婦教出來的就是村婦教出來的。就算再怎麼聰明伶俐,這眼界還是太窄了啊!甚至就連拍馬屁也拍得這麼直白淺顯,唐山長這次真的看走眼了!」
他們只把顧元瀧的這一番話當做是拍陳山長的馬屁,根本不認為顧元瀧說的是真心話。
而等陳山長的目光掃過夏盈三個人畫好的畫作后,他的眉頭就擰得更緊了。
「看來情況很不容樂觀啊!」丁宗回見狀,他的語氣越發的幸災樂禍。
果不其然——
「你們……你們太過分了!」
陳山長氣得額頭上的青筋都突突突的爆出來好幾根。
「這兩個小娃娃也就罷了,基礎尚淺,但好歹態度認真,老夫就不說她們了。然而你這個無知婦人,你看看你都在幹些什麼?好好的一幅畫,你為何要把它畫成這樣?你根基不算差,只要好好的畫,必定還是能看的。可你自己瞧瞧,你現在故意弄出來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等等!
這是什麼情況?
本來還等著陳山長將夏盈全盤否定的人們都呆住了。
陳山長這話……他到底是夸人呢,還是在罵人呢?
看得出來,他整體上的態度還是憤怒的、否定的,然而他說的其中一句話……竟然夏盈還真是有點根基的人嗎?
將陳山長的話收入耳中,一些對畫作頗有研究的人連忙定睛一看,才發現夏盈這幅畫里的線條果真不賴!
以內行人的目光去看,他們也能看得出來這個小娘子的線條描摹得十分的流暢,人物形態倒也各具特色。她是用心揣摩了的,並不是胡亂畫了一幅應付了事。
就是,這些線條也未免太怪異了些。好好的風景人物她不給寫實,反倒畫得歪歪扭扭的,看起來怪異得很。
其實,如果她好好的畫,把這些東西都畫得正常點,勉強也是能看的。大家心裡暗暗想著。
既然如此……
大家都好奇了:這小娘子是故意的嗎?可是為什麼?
陳山長也還在罵呢!
「不倫不類!不倫不類!你這個小女子既然有幾分天賦,你為何不好好利用,卻偏要故意扭曲成這等怪模怪樣?老夫最看不得的就是你這般胡亂糟踐東西的人!」
終於啊!他老人家還是罵出口了!
其他懸著一顆心的人都紛紛鬆了口氣。
這小娘子就算有點功底又如何?不好好的作畫,依然是要被泰斗教訓的!
然而夏盈卻還笑著:「敢問一句,我怎麼扭曲、又怎麼糟踐東西了?作畫作畫,不過也是為了記錄眼前的景象、傳情達意而已。我的畫,您請看,雖然未用工筆,卻也是寫意的手法。雙鉤、墨分五色、十八描、顫筆、皴法、七觀法、攢聚等等技法均有涉獵,敢問我哪一種方式都沒有用到位嗎?」
「這個根本不是技法的問題,而是你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好好畫!」陳山長喝道。
夏盈就更笑得歡暢了。
「所謂的好好畫,難不成說的就是隨大流,按照您喜歡的方式去畫畫嗎?」
陳山長一臉冰冷。「老夫自然不至於這麼狹隘。全天下作畫的技法眾多,只要畫的好、自成風骨,那就沒問題!」
「那就是了!所謂大家,向來都秉持著兼容並蓄、求同存異的觀念。只有心胸寬廣之人,才能認識到這世間多姿多彩的美,也才能求得天下大同。這一點,我相信在座的諸位也都是抱著這樣的觀點的。」夏盈頷首。
而後,她抬眸環視四周圍。「只是這樣我就不明白了,你們能包容其他任何新興的作畫流派,怎麼就不能包容我這樣的畫法?難道就因為我的畫法和時下流行的畫法相差太大,所以我就是錯的?還是說……只因為我是個小女子,我的做法太過離經叛道,你們才不能容忍,必須從一開始就否定我?」
「你胡說些什麼?老夫從來沒有這麼想過!」陳山長果斷搖頭。
夏盈輕笑。「您有。您從一開始就瞧不起我,想方設法的否定我打壓我。現在又眼見我在作畫上的理念和您大相徑庭,所以您就按捺不住,竟然以畫界泰斗的身份屈尊來教訓我。您這是打算以泰山壓頂的架勢來直接把我給碾壓死啊!」
「不然咱們換個想法——如果現在站在您面前的是一個年輕的後生,他拿出來我這麼一幅畫,您還會是這般咄咄逼人的架勢,從一開始就將之全盤否定嗎?」
陳山長忽的說不出話。
夏盈又笑了。
「看吧,如果是個有希望的後生,您就算不贊同這個畫法,必定也是委婉的進行鼓勵的吧?百花齊放,才是盛景,這一點您心知肚明。只是現在關心則亂,您居然都舍下臉面干出來這等事情。您自己想想,難道不覺得臉紅嗎?」
「老夫說的也都是實話,臉紅什麼?」陳山長沒好氣的道。
只是話音才落,他就察覺到自己的老臉已經開始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