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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3的四個姑娘,都是夜貓子。
榮伊從高中時代就養成了深夜看小說的習慣,多年來風雨不斷。秦靜涵是搞創作的,據說,深夜11點到2點是畫h的絕佳時段,所以她不到3點不合眼。季如煙是個黑白顛倒的主,白天睡覺,傍晚起牀,夜裡花枝招展地出門享受人生。
相較之下,尚萌萌可憐得多。她不是不想睡,她是長期失眠。
今夜卻有點例外。
榮伊次日要去試鏡,秦靜涵要去公司開會,時間都是在上午九點整,所以兩人睡得離奇早,就連季如煙都沒有出門。
躺在牀上望天花板,尚萌萌拉高被子默默翻了個身,覺得自己更加可憐。唯一的一個不例外,就是她仍舊失眠。
發了會兒呆,她翻開手機刷微博,熱搜詞條“風尚被收購”竄進眼簾。點開話題,置頂內容赫然一行大字︰穆氏巨資收購風尚,時尚界江山或洗牌。
“……”尚萌萌閉上眼楮捏了捏眉心,沉默須臾,手機一砸。掀開被子下牀,去漆黑一片的客廳裡拿了罐啤酒。
凌晨1點左右,月光淡淡灑入,整個屋子出奇安靜。隱隱有歌聲傳出,隔著門板,嗡嗡不甚清楚,伴隨著沙啞女聲的哼唱,音調詭異又好聽。
她挑眉,摳開拉環喝了一口,敲響季如煙的房門。
斷斷續續哼著歌的女聲頓了下,“門沒鎖。”
尚萌萌擰開門把,房間裡沒開燈,只有從窗外投入的月色,還有電腦屏幕折射出幽白淡淡的光。一身黑綢睡裙的季如煙坐在飄窗上抽煙,兩條光赤果果的大長腿隨意交疊著,月色下是醒目的瑩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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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放器裡放的是《不滅》,也是陳粒的歌,極有特點的女聲正唱到那句“如果死後所有人與所有人相見,那麼離別還有什麼危險可言”。尚萌萌看了眼屏幕,發現是單曲循環。
“好聽嗎?”季如煙淡淡看著窗外。
尚萌萌挑眉,進來之後隨手關門,拿著啤酒在飄窗另一頭坐下。好聽,基調冷艷又陰暗,和季如煙這個女人絕配。
五年前,尚萌萌以藝考第一的成績考入b市知名院校的平面模特專業,大一下期跟著協會的學姐去做兼職時,認識季如煙。萍水相逢,其後,她輟學,結識孟井然,和孟井然分手,父親過世,這一樁一樁人生大事,季如煙竟都陪她見證。
這個女人長了一張冷感又艷麗的臉,喜歡黑色衣物,目光總是冷淡隨意,美且神秘。像徐克《新龍門客棧》裡的金瓖玉。
身上應該有許多故事,卻不為人知。
尚萌萌對她了解不多,只知她是地地道道的b市人,大學時期在西雅圖度過,回國之後沒正兒八經地上過班,卻從來沒有手頭緊的時候。似乎從不與b市名門打交道,卻又對各豪門大戶的情況了如指掌。
窗開著,夜風微涼。一根煙抽完,季如煙繼續從煙盒裡摸出了第二根,邊叼在嘴裡點火,邊口齒不清道,“怎麼還沒睡,專程來我這兒聽歌?”
尚萌萌灌了一大口啤酒,然後很誇張地嘆了口氣,慢悠悠道,“人生艱難。”
季如煙翻她一記白眼,“說人話。”
她哈哈地大笑,“也不是專程找你。剛才聽見你屋裡在放歌,進來看看。”
季如煙哦了一聲,縴長兩指夾著煙,指指門,“看完了。回去歇著吧。”
尚萌萌被嘴裡的啤酒嗆到了,“……也不單純是看看。”說完轉頭看向窗外,夜深人靜,住宅片區的燈火大部分都歇了,唯有路燈光芒映入她眼中,閃動著淡淡落寞,“找個人說話罷了。”
季如煙盯著她看了會兒,然後挑眉,將還剩一大截的煙戳熄,揶揄的語氣,“難得。你竟然也有這麼心事重重的時候。”
尚萌萌低低笑起來,目光望著窗外,語氣平靜道,“姐們兒,我可能最近要搬走了。”
這個消息太突然,季如煙愣了下,皺眉︰“怎麼之前沒聽你提過?”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她一臉正氣,“我也是今天晚上才知道的。”
“……什麼時候搬?”
“這周之內吧。”
“搬去哪兒?”
尚萌萌聳肩,“不清楚喔。”
今天以後,她就是一只金絲雀,穆城是金主,他在b市的房產多得嚇人,想把她放在哪兒,全憑開心而已。她似乎沒有發言權,也沒有選擇權。
聽見這個回答,季如煙眼底神情冷了下去,半晌才道,“怎麼回事?”
“……”她深吸一口氣,嘴角的弧度上揚,縴白手指勾起季如煙的一縷卷發,眼底妹色繾綣,極其矯揉造作地說︰“我即將和b市最殿堂級的大佬,建立長期炮——友——關——系——”
季美人嫌棄地眯眼,借著月色端詳她片刻,很無奈地搖頭,“你不會也準備這麼跟榮伊和靜涵說吧。”
尚萌萌的酒量差得可以,一罐啤酒喝完便雙頰緋紅。她笑得越發妖妹,跪在飄窗上身子前傾,單手挑起季如煙的下巴,聲音能掐出水,“有你在,永遠能把我襯托成小清新,我怕什麼?”
“……”這個死丫頭。
季如煙知道她發酒瘋了,爆了句粗,掰開尚萌萌的胳膊架著她回屋,低聲自顧自言,“你總這麼沒心沒肺,這樣真的開心麼。”
尚萌萌滑進牀鋪把自己裹成了顆粽子,忽然放聲大笑。
沒心沒肺?這個詞真是恰如其分。但凡和她走得近些的人,都說她沒心沒肺,彷彿天下之大,永遠沒有她真正在乎的東西。
四年之前她爸吸毒欠下巨額債款,她輟學,反應平靜。被孟夫人大罵羞辱,又得知孟井然即將訂婚宋家千金的時候,她一滴眼淚沒流。三個月前她爸復吸,死在一間出租屋,她得知後出奇平靜,將喪事處理得有條不紊。
季如煙說,做人能做她這個地步,只會有兩個原因,要麼就是太堅強,要麼就是什麼都不在乎。
尚萌萌把頭捂進被子,笑得歇斯底裡。
怎麼會呢?
她分明是在乎的太多了。
“到底怎麼做,你才開心。”尚萌萌哼著歌低笑問自己,“你想要什麼?”
***
一夜多夢,睡不安穩,次日醒來已是午後光景。太陽碩大一輪,陽光燦爛無比地普照世界,貌似將是個好日子。
尚萌萌一頭極其漂亮的黑長直被睡成了狗毛,迷迷糊糊地下了牀,爬去照鏡子,被裡頭眼楮腫臉蛋也腫的女人嚇個半死——醜哭。她抽了抽嘴角,靜立片刻,然後去洗手間沖涼洗漱,把自己重新拾掇得像個人樣。
現在整個圈子整容成風,很多美女卸了妝之後,要麼雙眼皮太寬,要麼下巴太尖,再精湛的後天加工都會留下破綻和痕跡。尚萌萌沒有這個煩惱。她的五官是純天然的,一分一寸全都恰到好處,皮膚雪白,不施脂粉也極其清麗。
但她沒興趣素顏去見穆城。
妝容是笑容之上的另一層面具,粉底,眼影,眼線,睫毛膏,口紅,這些東西能帶給她安全感。
隨便煮了點東西填飽肚子,再看時間時已是下午四點半。尚萌萌磨蹭著開始化妝,完畢之後對著鏡子仔細審度自己的臉,捧著雙頰由衷感嘆︰化妝品真是人類文明史上波瀾壯闊的恢弘一筆。
手機鈴卻在這時響了。
電話就在桌上,尚萌萌看了眼,見是一串陌生號碼。她正在梳頭沒手接,於是摁開公放,聲音是最放松狀態才有的輕快平靜,“喂你好?”
“在哪兒。”公放出來的聲音並不陌生,很低很沉,帶著難得的一絲疲憊。尚萌萌被口水嗆到——穆城。
她狐疑,扭頭看了眼牀頭邊上的鬧鐘。昨晚約定的時間是今天的晚上九點,現在才六點不到。
“家。”
“現在過來。”然後電話就掛斷了。
尚萌萌捏眉心——果然是大爺,約個炮跟催命一樣。
她換上一件修身長裙,往包裡放了鑰匙錢包和手機,剛剛走到玄關處卻又頓住。琢磨了會兒後,尚萌萌蹙眉,硬著頭皮進了季如煙的房間,從牀頭櫃裡翻出一個安全套,塞進包裡,然後才換上赤果果色高跟鞋走出大門。
運氣不錯,剛好一輛出租車經過公寓樓,她攔下坐了進去。
雲新區不愧是b市著名的鑽石城區,建築風格明顯區別於其它地方,馬路上跑著的幾乎全是頂級豪車。尚萌萌起先還有心情欣賞,然而等到了穆家莊園附近時,她已經麻木。
目之所及是大片綠地,幾個園丁在修剪樹木和草,佔地面積極廣,豪宅和綠意,城市和自然,完美交融。
尚萌萌以前見過孟井然家的老宅,也是雕梁畫棟氣派堂皇。然而和這兒一比,遜色何止三分。
穆氏資本主義,名不虛傳。
無視出租車司機十分怪誕的眼神,尚萌萌面色自如地給錢下車,到鐵門前摁響門鈴。不多時,一個中年女人走過來替她開了門。她微笑,“您好,我是……”
婦人的視線觸及她,表情瞬間一僵,驚詫之色旋即而逝。很快又恢復如常,垂眸道,“尚小姐進來吧。”
她沒有深思,點頭,“謝謝。”
暮色微垂,這個點剛好是晚餐時間。來的路上,尚萌萌在心頭想了一下,覺得穆城可能是想先和她吃個晚飯。畢竟前後總共只見過三次,就這麼直接上.牀,或多或少應該都有點尷尬。吃個飯聊聊天,先了解一下也不錯。
但是她想錯了。
那個婦人一言不發,直接把她帶進了穆城的臥室。浴室裡頭水聲作響,婦人道,“先生正在洗澡,你稍候。”說完就推開門走了出去。
不自覺的,尚萌萌背上都出汗了,乾站著往周圍打量,看見房間裡擺著一套喝水用的杯子。她眯了眯眼,那套瓷器看著有點眼熟,想起以前見過類似的,英國骨瓷,名貴至極。
這時浴室門開了,蒸騰熱氣撲了出來,她轉頭,看見穆城走了出來,單手拿著毛巾揩頭髮,只穿了家居短褲,小腿修長肌肉結實,上身赤.赤果果。
尚萌萌的表情淡漠得就像看一塊牛羊肉,盡管雙頰很燙。
這個男人身材極好,並且這種好不同於她合作過的男模,不是那種刻意健身後的純線條美。水珠從肩胛骨滾落,他的肌肉很實,有稜角,似乎每一塊都緊緊嵌在骨頭上,隨著他的每個動作而整齊地移動屈伸,緊密而飽含無窮盡的力量。
而且,那些肌肉上傷痕累累。
“……”空氣有些悶熱,她不著痕跡地側頭,清了清嗓子。
穆城走過她時隨手把毛巾扔了過來,尚萌萌下意識地接住,懵逼。他在沙發上坐下,抬眸看了她一眼,她挑眉,注意到他還淌著水的黑色短發,立刻頓悟。於是遲疑地放下包,過去給他擦頭髮。
發質很粗也很硬,沾了水都能明顯感覺出。
心跳隱隱加快,她臉上卻盡量表現得自然,兩手並用擦得仔細,心頭麻木地暗示自己︰這只是在怒搓狗頭。
忽然,那只骨節分明,指腹掌心卻很粗糙的右手抬起,摸上了她的臉。
“……”尚萌萌全身都僵了一瞬。
穆城的手指在她臉頰上細細摩挲,薄而硬的繭滑過皮膚,很癢。她雙手微顫,聽見他淡道︰“以後在我這兒記得卸妝。我不喜歡摸到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