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5

發佈時間: 2024-07-04 16: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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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八點半, 家長們都起牀了。

  廚房與餐廳,忙得像是即將上台演出的交響樂團,不知道誰碰到了什麽,總能引起一陣叮鈴哐啷。

  有人要沙拉醬, 有人要玫瑰鹽, 遞來送往,熱鬧得不行。

  祁琳一邊啟動破壁機榨鮮橙汁, 一邊說:“祁然, 去樓上問問你哥吃不吃早飯。”

  坐在沙發上啃著一顆蘋果的孟祁然起身上樓。
兩分鍾後下來了, 說道:“他說他不吃,要再睡一會兒。”

  造成某人睡眠不足的“罪魁禍首”陳清霧,莫名心虛。

  祁琳又問:“那我們九點半出門,他跟不跟我們一起啊?”
孟祁然一頓:“哦,沒問……”

  “……你這個孩子, 戳一下動一下是嗎?”
孟祁然笑說:“我再去問問。”

  片刻, 他去而複返, “他說叫我們先去, 他下午再過去。”

  打仗一樣的早餐吃完, 大家各自回房間換衣服收拾。

  樓下,媽媽們已在互相搽塗防曬霜。

  陳清霧晃了晃防曬噴霧的瓶子,按壓噴頭, “呲呲呲” 地沿著腳踝噴上大腿。

  噴霧有股檸檬味,清新好聞,祁琳笑說:“清霧你給我也噴一點。”

  祁琳雙臂張開,陳清霧幫她將大片皮膚都噴了一遍。

  “耳飾真漂亮, 是陶瓷的啊清霧?”

  陳清霧笑說:“是的。自己燒的。您要是喜歡的話, 下次我再做兩對送給您。”

  祁琳連說喜歡。

  都收拾好了, 大家一齊出門,坐上提前訂租的兩部敞篷轎跑,往島嶼另一端的海灣開去。

  那附近有個海洋館,逛過之後,大家先去餐廳吃中飯,稍作休息,去往海灘。

  海灘上各色遮陽傘已經支了起來,尋了一塊寬敞的地方,大家放了東西。

  孟祁然走到陳清霧身旁,“下去游泳嗎,霧霧?”

  “我有點困,想睡一下再去。”

  那邊,兩位爸爸已然躍躍欲試,一邊熱身一邊喊道:“祁然,一會兒比賽啊。”

  孟祁然看向陳清霧,神情有些猶豫。

  陳清霧說:“沒關系不用管我,你去陪他們。”

  孟祁然說:“那我跟他們遊兩圈再過來陪你玩。”

  三人下水比賽去了。

  而兩位媽媽不想辜負碧海藍天的美景,遍找角度,請陳清霧幫忙拍照。收到照片之後,就在陽傘底下的躺椅上躺了下來,各自修圖。

  陳清霧坐在最外側的躺椅上,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給孟弗淵發去消息。

  陳清霧:還沒醒?
  十分鍾後,她收到了回復。
孟弗淵:醒了。

  陳清霧:廚房冰箱裡有一個三明治,本來是留給你當早餐的,看來用不到了。

  孟弗淵:受寵若驚。
孟弗淵:謝謝。正好我還沒吃中飯。

  陳清霧忍不住微笑,回復道:那你中飯還是吃點好的吧。

  孟弗淵叫她分享一下位置信息,他收拾過後便過來。

  放下手機,陳清霧在躺椅上躺了下來,拿遮陽帽蓋住臉。
海風舒適,那規律拍擊沙灘的海浪聲更是催眠,她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孟弗淵到的時候,兩位媽媽正準備下水去。
祁琳招了一下手,笑說:“睡好了沒?”

  孟弗淵點了點頭,走到兩人跟前,“準備去游泳?”
廖書曼笑說:“來都來了,還是得下水泡一會兒。”

  她朝陳清霧走去,打算將人叫起來幫忙看一會兒東西。
孟弗淵說:“阿姨你們去吧,東西我看著。”

  看著兩位媽媽下了水,孟弗淵往最外側躺椅走去。

  地上鋪了一張毛巾,他順勢坐了下來,支起一條腿,往躺椅上看了看。

  防曬衫下,隱約可見穿的是分體式泳衣。

  孟弗淵沒多看,抬手,將陳清霧蓋在臉上的帽子拿了下來。

  突然強烈的光照,讓陳清霧蹙了蹙眉,下意識抬臂去擋,片刻後,緩緩睜眼。

  一偏頭,對上孟弗淵的目光。

  陳清霧一下坐起來,“……你來了。”
“嗯。”

  孟弗淵換了一身白色,苧麻的質地,有種清逸的閑適。

  陳清霧展眼往海面上望去,隱約可見祁琳和廖書曼游泳的身影,而孟祁然和兩位爸爸則不見了蹤影。

  “你休息好了嗎?”陳清霧問。
“差不多。”

  陳清霧有兩分渴,望了望,自己的背包在孟弗淵那邊,就指一指,叫他幫忙遞過來。

  接了背包,陳清霧拿出裡面的水瓶,擰開喝了一口水。

  坐在躺椅上,和孟弗淵一高一低,說話很是別扭,將水瓶放回包裡,她就讓孟弗淵往外挪了挪,趁勢也在毛巾上坐了下來。

  腳踩在沙地上,陳清霧俯身從地上抓了一把沙子,又張開手指。

  “耳飾很漂亮。”孟弗淵忽說。

  陳清霧微微側過頭,發現他正在打量著她,非常正大光明的欣賞,毫無回避的意思。

  彷彿被烈日照耀,她覺得挨著孟弗淵的這一側,皮膚溫度都好似升高幾分。

  “……自己做的。”陳清霧不自覺的伸手摸了一下那耳飾。

  “顏色很獨特。”孟弗淵細看,“兩只不太一樣?”

  “是拿黏土塊染成不同顏色隨意揉在一起燒出來的。”

  孟弗淵點了點頭。

  陳清霧原本覺得,自己和孟弗淵的相處好不容易自在了一些,可清晨那個觸摸腳踝的插曲,好像無論如何都無法裝作它沒有發生過。

  尤其,當此刻孟弗淵就坐在她身旁,兩人只隔了半臂不到的距離。

  似乎每一寸皮膚都緊繃了起來,他起落的呼吸,與這熱帶小島格格不入的清冷香氣,都變得極具存在感。

  她驟然不知道說什麽,躬身朝前,兩手抓起沙子,撒在腳背上,如此重複,很快,雙腳就被細沙徹底埋住。

  孟弗淵也沒說話。

  兩個人只是沉默著,卻覺潮熱的空氣裡,似有暗流湧動。

  忽聽手機一振。

  陳清霧拍了拍手上的沙,拿起躺椅上的手機。
解鎖一看,竟然是孟弗淵發過來的。

  孟弗淵:聊點什麽?
  陳清霧霍然轉頭看去,孟弗淵手裡正拿著手機,望著她的神情兩分無辜。

  她一下就笑了,低頭打字:幹嘛在微信上說?
  孟弗淵:微信上你話多一點。
陳清霧:我有話多嗎?
  她往上翻了翻,好像,確實。
因為不必面對他,所以更自在一些。

  陳清霧:想聊什麽?
  孟弗淵:聊什麽都可以。不聊也行。只要你可以忍受,我會忍不住看你。

  明明是這樣熱切的話,可經由孟弗淵說出來,卻似乎只有一種陳述事實般的客觀。

  如果不是孟弗淵就坐在旁邊,她一定已經把臉埋了下去。

  陳清霧垂著眼,只顧打字:……你喝水嗎?我包裡還有多的。

  她聽見孟弗淵輕笑了一聲,但根本不敢轉頭去看。

  手機一振,新消息傳了過來。
孟弗淵:你是不是,只會用顧左右而言他這一招?
  唯一的對局招數被識破,陳清霧完全不知如何回答了。

  孟弗淵卻出聲了:“給我一瓶水。”

  ……這個人,把她逼到角落,又來替她解圍。

  陳清霧拿下躺椅上的背包,從裡面拿出一瓶沒擰開的水,往旁邊一遞。

  “都不看我了啊,清霧。”孟弗淵的聲音有種平和的調侃。

  陳清霧忍不了了,沒多想,隨手抓了一把沙子,往他身上一拋。

  孟弗淵低頭看一眼衣擺上的細沙,“是不是覺得我不會還手。”
“……那你還手啊。”

  孟弗淵慢條斯理地將其拂去,自顧自地擰開水瓶喝水,“不跟小朋友一般見識。”

  “……”

  前方不遠處,有三道身影走了過來。

  趕在他們看過來之前,陳清霧倏然站起身,脫了防曬衣,將耳朵上耳夾款的陶瓷耳飾一把抓下來,隨意往包裡一放,“……我去游泳了。”

  孟弗淵抬頭看一眼,眼底微不可覺地一黯。

  她穿的是一套分體式的泳衣,西柚紅色。她其實很適合紅色,上上回的旗袍,上一回的磚紅色上衣,這種鮮豔不過的顏色,能將她的清冷中和得恰到好處,將她皮膚襯得白皙清透如在發光。

  泳衣之下,露出的雙腿修長而勻停。

  孟弗淵一瞬便收回目光,自覺再多一秒注視,恐將變成心猿意馬的冒犯。

  孟祁然抬眼,見陳清霧走了過來,在她身後不遠處坐著孟弗淵。

  原是準備跟孟弗淵打聲招呼,目光落在陳清霧身上,卻情不自禁地晃了一下神。

  他不甚自然的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知應該看她的哪裡。

  孟成庸向著陳清霧笑說:“去游泳啊清霧?”
“嗯。”

  孟祁然當即走到陳清霧身邊去,“我跟你一起。”
“你不是剛剛遊過。”

  “那是好久之前了。遊完過來看你睡著了,就帶我爸他們去玩了一會兒摩托艇。”

  走出兩步,孟祁然倏然轉頭看了一眼。

  孟弗淵已不在方才的位子了。

  孟弗淵去了一趟附近超市,買了一包煙。

  就在超市門口的棕櫚樹下,他往海面上望去。
    一眼便看見那道穿著西柚紅色泳衣的身影,在深藍色海水裡,輕盈得像一條魚。

  說起來,祁然和她,游泳都是他教的。
自行車也是。

  孟弗淵垂頭點煙,吸了兩口,再往海面上看去,許久沒有移開視線。

  遊了幾個來回,陳清霧和孟祁然回到岸邊。
將要到晚飯時間了,大家到附近淋浴間洗了個澡,換上乾淨衣服,往餐廳出發。

  仍是海鮮,吃完之後,稍作休息,便準備回酒店。

  往停車場去的路上,陳清霧打開背包拿濕紙巾,腳步驟然一頓,說道:“你們先去,我耳飾掉在沙灘上了,我去看看還在不在。”

  孟祁然急忙跟上前去:“霧霧我跟你一起去!”

  天已經黑了,視物不清。
孟祁然打開手機手電筒,俯身照著躺椅周圍,“確定是掉在這兒了?”

  “最後是在這裡摘下來的。”

  周邊都找過了,仍舊不見蹤影,黑暗裡想要找這樣一對小東西無異於大海撈針。

  不想讓大人們等得太久,陳清霧說:“算了,也不什麽貴重的東西,丟了就丟了。”

  “再找會兒吧。”

  “沒事。走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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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祁然便沒再堅持。

  兩人氣喘籲籲地跑到了停車場。

  “找到了嗎?”祁琳探身問道。

  “沒有。”陳清霧一邊笑答一邊拉開車門,“沒關系反正是自己做的,我回去再多做幾對就可以了。”

  開車的是孟弗淵,他往車內後視鏡看了一眼,沒說什麽。

  開回別墅,已是晚上九點。
停好車,大家進屋,各自先回房間放東西。

  陳清霧洗頭洗澡之後,換了身衣服下樓。
大家坐在庭院裡,喝茶聊天。

  不見孟弗淵的身影。

  陳清霧在祁琳身旁坐下,隨口一問的語氣:“祁阿姨,淵哥哥呢?”
“還在房間吧?他可能已經休息了。”

  孟弗淵這人行事穩妥,又不大喜歡被人管制,因此祁琳不怎麽過問他的行蹤。

  陳清霧點了點頭,不好再問,只隨意拿了一只椰子,抱在手裡有一下沒一下地吸著吸管。

  這圍坐聊天的場景,她沒法拿出手機來偷偷聊天。

  好在今天下午大家都玩得精疲力盡,沒到十點,祁琳就說有些累了,想回房間休息。

  孟祁然走到陳清霧身旁,問她要不要出去吃夜宵。
陳清霧說:“不太餓。有些累了,不想出門了。”

  孟祁然便跟她一起上二樓,各自回房間休息。

  陳清霧躺倒在牀上,拿起手機,點開微信。
想了想,還是沒發。

  她的消息他總是秒回,她很擔心假如他正在休息,微信會將他吵醒。

  沒什麽睡意,陳清霧將包裡自己帶過來的書拿出來,擰開台燈,靠坐在牀頭閱讀。

  大約十一點鍾,手機一振。

  新的微信消息,竟是孟弗淵發的。

  孟弗淵:睡了嗎?
  陳清霧趕緊回復:還沒。

  孟弗淵:我在客廳。下來一趟?
  陳清霧:好。

  她找了一件薄外套披上,拿著手機,靸上拖鞋,放輕腳步下樓。

  客廳裡燈開著,孟弗淵正坐在沙發上。
聽見腳步聲,他轉頭看過來。

  陳清霧發現他身上穿的還是白天那套,似乎是剛從外面回來的。

  她走到他跟前去,輕聲說:“你沒在房間嗎?祁阿姨以為你已經睡了。”

  “沒。出去了一趟。”

  孟弗淵手伸進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手掌攤開,遞到她跟前。

  陳清霧愣住。

  失而復得的,那對耳飾。

  “……你在哪裡找到的?”陳清霧驚訝極了。
“餐廳。”

  原本不抱希望,以為最壞的情況是得沿著動線找上一路,沒想到給餐廳打電話便有所獲。

  陳清霧接過耳飾,“……其實沒必要麻煩的,也不是值錢的東西。”

  孟弗淵微微仰頭,注視著她,“但我看你好像還是覺得遺憾。”

  陳清霧垂著眼,心裡一時情緒翻湧。她手指攥緊了耳飾,片刻後低聲說,“我請你吃夜宵?”

  孟弗淵輕笑,仍舊看著她,“不怕回來被誰抓個現行。”

  “……不去就算了。”

  “當然去。”見她作勢要走,孟弗淵迅速伸手,將她手腕一捉。

  陳清霧彷彿定住。

  孟弗淵立即松了手,聲音平靜地說:“……走吧。”

  陳清霧低頭看了看,“我可能還得換身衣服。”

  “不用了。就出去兜兜風。”

  考慮到上樓再下樓,只是徒增被人發現的風險,陳清霧就這樣睡裙加外套地出了門。

  上車之後,陳清霧系上安全帶,緊接著拉下遮光板後視鏡,照著鏡子,將那對耳夾戴了回去。

  孟弗淵注視著她的動作,待她戴好以後,方才將車啟動。

  夜裡的環島公路分外寂靜,海水拍打岬灣的岩石,只覺得那聲音分外遼遠。

  懸崖前方出現一處空曠的地方,孟弗淵將車停了下來。

  下了車,陳清霧向著崖邊走了走,但不敢靠得太近,下方濤聲回響,遠處海面上,月光下,隱約可見那微微發光的白色海浪。

  孟弗淵走到她身旁,兩人並肩,一時無聲。

  許久,孟弗淵緩緩呼了一口氣,輕聲說:“可能不該問。如果你覺得冒昧,可以不回答。”
“沒關系,你問。”

  孟弗淵看著她,“清霧,當時是什麽促使你最終決定放棄祁然?”

  陳清霧一頓,平靜地說:“像那道數學題。一邊注水,一邊開閘放水。或許總有能注滿的一天吧,但浪費的水,沒人在意。”

  她轉過頭,看著他,認真地說:“我的喜歡就是被浪費的水。”她聲音漸低,到最後幾不可聞。

  孟弗淵呼吸很輕,“……那些水可以有其他的流向。”

  陳清霧倏然抬眼。

  孟弗淵看她的目光分外鄭重,但這句話也就到這兒,沒有任何進一步進攻。

  吹了一會兒風,兩人返程。

  停好車,往門口走去。

  孟弗淵說:“想好了嗎,清霧?”
陳清霧微驚,“嗯?”

  “我是說……”孟弗淵上前一步,低頭看著她,聲音也跟著低了兩分,“萬一被抓到,想好了嗎,準備怎麽解釋?半夜,跟我,從外面回來。”

  那幾乎一字一句的咬字,讓陳清霧不由自主地呼吸一滯。

  “……不知道。”她聽見自己啞聲說。

  “那賭一賭。”

  孟弗淵手指上移,挨上密碼鎖,目光卻不偏不移地,落在她臉上,彷彿不想漏過她的任何反應。

  陳清霧瞳孔微放。

  就看著他,一個鍵一個鍵地輸入密碼。

  “滴”的一聲,門打開了。

  客廳亮著燈,毫無聲息,還是他們離開時的場景。

  孟弗淵看著她,低聲說:“進去吧。”

  兩人進屋,一前一後地緩步上了樓,一直到了二樓,依舊沒有人被吵醒。

  在二樓拐角處,他們停下了腳步。

  孟弗淵目光在她臉上落下一瞬,“晚安。”

  “……晚安。”

  陳清霧往走廊走去,聽見腳步聲輕緩地上了樓。

  她進屋,倒在牀上,此刻才發覺自己力氣盡失。

  樓上有輕微的關門聲和腳步聲,不仔細聽,無法捕捉。

  一旁的手機振動。

  沒有意外,是孟弗淵發來的消息。

  卻不是再道晚安,或是其他。

  孟弗淵:真遺憾。

  陳清霧只覺心臟無由顫栗。

  沒有被大家發現。
他說,真遺憾。

  作者有話要說: